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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由於秋沅的不邀請,和姿態里清晰明確的拒絕,周芸心生不悅。又強自忍耐下來,從手包里拿出平板電腦,打開張照片送到秋沅眼下。
“你還記得這個人吧?”周芸雖上了年紀,眼睛還沒有圓鈍,目光尖銳如初,審視分辨著秋沅的神色,“這是你爸爸,單德正。他私吞了你的車禍賠償款,賣房子跑了,這些你應該也清楚。”
“我清楚,所以你有什麼事?”
她給出回答,以超乎尋常的冷淡安靜。就像當初周芸找上門去,她也是這樣沉默著對抗的神情。
“你可能不清楚,賣房子的五十萬,再加上三十萬賠償款,沒等三年就被單德正揮霍一空了。”她說得慢條斯理,保證秋沅將每一處前因後果都理解明白,“後來單德正靠打零工維持生計,現在在我的醫藥公司當看大門的保安。前些日子,他收了五千元錢,下班時間偷偷開門,放人進來想竊取我們的專利機密。”
她笑了,並且絲毫不掩飾笑容里的輕蔑,“當然,他直接觸發了警報,當場遭到逮捕,現在還關押在城郊的拘留所。”
秋沅眼帘幽幽拎到一半,好像並沒有放太多精力來聽她的話。
她語聲依然那樣平定:“跟我有什麼關係?”
周芸被冷風吹紅的臉容,正在白起來。
“只要你放過周恪非,我可以讓公司出具諒解書,跟單德正簽個正式合同,或許再給他分配個宿舍。”周芸開出自認為最具誘惑力的條件,目光帶著重量鎖住秋沅,等一個意料當中的回音。
但秋沅的答案遠在她的預期之外。
“你可能沒聽清我的問題,阿姨。”秋沅重複道,聲音清涼平淡,像一杯久置的白開水,“我問你,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可是你爸爸!”
“這一點好像不用你來提醒我。”
周芸氣急反笑,凝目看她,與秋沅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她眼型圓長,眼梢微翹,瞳仁玄黑無底,在太陽底下別樣光彩。就是這雙漂亮的眼睛。當初她找到這女孩,最先注意的就是這雙眼睛。
周芸並不意外自己的兒子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女孩。她太清楚周恪非從小活在怎樣真空而又緊密的環境裡,也理解秋沅的存在會帶來怎樣的新鮮和刺激。
但事情的發展還是超出了她所能預期的最壞結果。
“單小姐,你真是和我想像中一樣冷血。當初你唆使小虎離家出走,讓他背棄我們這些親人,也是因為你自己就是這種人。”
噔然一聲,精巧高跟鞋磕在路肩,是周芸將右腳向後撤了半步。鼻子微皺,像是在有意避開什麼令人不適的氣味,“小虎是個傻孩子,從小我們把他保護得太好了,沒接觸過外面的髒東西,所以……”
話到半截,被秋沅毫不客氣地打斷。
“阿姨。我媽媽是個精神病患者,還不會說話。初中那次家長會,我帶她到班裡來,你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垃圾。或者用你的話說,外面的髒東西。”
,“但是對我爸爸來說,垃圾也有價值。你調查得這麼透徹,想必也清楚。單德正他什麼也沒有,也什麼都不是,沒哪個女人會看上他那種人。他從沅江岸邊把我媽媽撿回來,讓這個精神失常的女人為他生孩子,流產五次直到不能生育,無數次想要拋棄他們的女兒。如果你是他不情不願養大的孩子,你會為他盡孝嗎?”
還是那麼冷淡的口吻,卻是格外辛辣的字眼。
“你可能想像不出來,對嗎?那我替你回答吧。你前面說單德正如何悲慘,這些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如果你真的要幫我的忙,最好是讓單德正死在監獄裡。”
秋沅清楚地看到,周芸眼中放射出怒意,雙唇劇烈翕動,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直到周芸上車離開,秋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正在嘴裡緊咬著牙齒。興許是因為這個動作,齒根和舌尖突然發起些微的燙痛。
又是老樣子,跟十八歲那年沒有絲毫分別。因為周恪非又來到她的身邊,就要再度與周芸發生激烈矛盾。而後產生一切的災難,都將降臨到她頭上來。
秋沅忽然覺得厭煩。
周恪非的回歸究竟是好是壞?秋沅有些分不清他是想給她陪伴和守候,還是在斯文地消磨著她。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客人出奇的少。秋沅關店的時候,夜色才剛剛浮起來,蓋過沉鬱的天光。
她走了幾步,突覺發隙間落下稀碎的冷。抬頭望去,天灰得很濃,像是整塊污濕的粗布面,還能擰出些水滴來。星點的小珠粒,在半空中凍成雪,紛紛揚揚往下散落。初冬的季節已經寒冷非常,風又格外硬,似要把這種寒冷往皮膚裡面鑿。
回到家換了身乾爽的衣服,坐在沙發上想了許久。或許在想他,又或許不在想他。只是回過神來,已經撥通了那個暌違已久的號碼。
一如既往,很快被接通。秋沅問:“你在做什麼。”
周恪非說:“今天是平安夜,公司有聚餐。”
哦,是平安夜。
他的語聲有點怪,不復往日穩定。
秋沅又問:“今天有沒有空過來?”
通話另一端,周恪非頓了頓:“我以為你要和別人一起過。”他明明沒有說什麼特殊的話,聲音卻像飽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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