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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韶雪也抬起了頭。
一直小心看自己手指的班長也抬起了頭。
像是一群突然被驚醒的小雀鳥。
冬日裡傳來的風聲驚擾了她們。
方卓也「咔嚓」一聲把糖咬碎了,東張西望:「啥感情?」
「警察叔叔,他打我罵我,跟感情有關係嗎?」一直低著頭的姚瑤反問警察。
姚瑤是那種在凌城街頭偶爾看見都會覺得常見的女孩子,學習成績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穿著時髦又廉價的衣服,頂著從家裡人的手裡摳出來的錢做成的巨大髮型,刻意模仿著網絡上的潮流。
如果拍成照片,你會發現她們在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城市的每一個街頭都有同類,仿佛有無數的複製品。
可是在凌城,她們的未來似乎格外地近在咫尺,如果是男孩兒,家長可能還會想辦法送去學點手藝,開挖掘機或者開工具機,可惜,她是女孩子,繼續投資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似乎只能等到了不違法的時候,把她嫁出去,讓她過上看起來「正常」的生活。
跟她們的家長比,張慧慧的媽媽已經是極負責的好媽媽了。
也許是因為一眼就能看見或者根本看不見的未來,這些女孩兒們總是以一種今日盛放明日死亡的方式活著,她們獻祭著自己的青春追逐著想像中的放肆和自由。
姚瑤也許想過有一天在孟子楊的後車座上飛出去,像電影裡的女主角那樣摔下山崖死去。
可她絕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羞辱之後再被以這樣的方式指責「感情問題」。
就好像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它的目光就是秩序本身,而它注視著她,仿佛她就是原罪。
姚瑤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冷,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眾目睽睽之下。
年輕的警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句話被反問,他和自己的同事交換了下目光。
「這個事情,如果不是你沒有處理好兩段感情問題……」
「也沒哪一條法律說因為有過感情關系所以傷害就不是傷害,犯罪就不是犯罪了吧。」
背後是厚冰覆蓋的野湖。
女孩兒的聲音仿佛攜帶者冰碴。
「再說了,也就孟子楊說過他跟這個女孩兒談戀愛,他還說過稀罕我呢,怎麼了?這貨的話能信?」
如冬日一般安靜的學生中間,盛獅子昂起了她的頭。
「你們是警察,管的是法律讓你們管的,法律不讓人打架鬥毆,法律不讓人傷害別人身體,法律說犯了法的得坐牢,跟感情有什麼關係?法律如果說了兩個人之間可能存在親密關系所以什麼事兒都要去先找受欺負人的人的責任,那法律就不是法律。你們能看見她吧?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杵著呢,她被威脅,被打,身上還有傷,你們得讓她知道你們能保護她!這才是對的吧?」
盛羅是憤怒的,看見他們一群人打方卓也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憤怒。
她抬起腳步,感覺到身側一陣拉扯。
轉頭,她看見陸香香又在對她笑。
「警察叔叔……」
「警察同志,我作為一個老師,覺得您這個話說的有點不太負責任。」
陳學正直了直脊背,一本正經地開了口。
「雖然這個女孩子不是我的學生,可是我得說,現在咱們凌城這個局面,很多孩子都是父母在外務工,只把孩子留在了家裡,這就對咱們這些搞教育的、搞警務的對於未成年的教育說服工作更有耐心,更講究實事求是,而不是武斷地下了決定,您說是吧?」
「啪啪啪!」突然有人在鼓掌。
陳主任嚇了一跳,回頭去看,他發現高二(九)班這些不省心的小孩子竟然都兩眼發光地看著他。
帶頭鼓掌的是尹韶雪,很快,全班都在鼓掌。
掌聲是脆的。
就像是冰開裂的聲音。
姚瑤低下頭,覺得一股熱意從自己的心裡沖了出來,湧向她的雙眼。
「陳主任!您可太帥了!」回學校的路上被陳主任拎著,盛羅也一點都不惱,要不是陳主任不放心,她甚至想幫他推著那輛灰色小電驢。
「哼!」陳主任還是氣的,可他剛要說什麼,就看見其他學生都在看著自己。
那小眼睛都賊亮賊亮的。
「你們啊……每個人五百字檢查!」
方卓也跟在盛羅的腦袋後面溜達達往學校走,沒把這檢查放在心上,她,小學生,不歸這個老師管。
然後,她被她出差回來的姑姑罰吃素一周。
……
武館裡,一群年輕的女學員圍坐著,和往常一樣,她們在課程間隙希望能聽老師們講一講自己學武的經歷。
「方老師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打職業賽呀?」
方卓也聽見這個問題,表情平靜地說:「網上不是都扒過了嗎?我十四歲那年打斷了一個人的腿,有了案底,我跟我姑姑說過,我學拳不能用來惹是生非,有了那件事兒之後我就不能打職業賽了。也是我小時候打架容易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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