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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後的徐秘書讓開了下樓的路。
祖孫兩個隔著樓梯說話,其實也是橫亘了整個一樓的大廳,一樓的所有人都把兩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陸鶴原下樓的時候,陸望山已經站了起來。
「爸,原來您已經到了,我本來還以為您明天才回來……」
「嗯。」
匆匆看了自己的長子一眼,陸鶴原領著陸序進了廚房。
為了準備明天的家宴,廚房裡琳琅滿目放著各種名貴的食材。
冰箱裡,深圳名廚做好的佛跳牆被小心冷凍,那些包子都被擠在一個角落裡。
陸序一共帶回來了六個包子,包子底下還有黃色的玉米皮,他拿了兩個出來,陸鶴原卻不滿意。
「三個。」
他把手指頭伸到陸序的面前。
陸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去過了盛羅他們家的小飯館,他爺爺的飯量好像越來越大了。
包子被放進了蒸籠。
陸望山說:「父親,您要是餓了我讓他們從觀海樓點點兒菜回來,明天我打算請沈城那邊的名廚……」
「不用。」陸鶴原擺手,「我就喜歡吃包子。」
小心看著火灶的老人直起腰,看向自己的兒子:「對了,我剛剛聽見你讓小序換房間?不用那麼麻煩,我的房間不是也離畫室很近麼?反正我也沒什麼行李,讓小庭住我的房間就挺好。」
陸望山有些驚愕,他皺著眉頭看了陸序一眼,又望向了陸鶴原:「爸,小庭畢竟是小輩,怎麼能讓您騰房間……」
「怎麼不行?反正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小輩,真要算起來,陸家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我是頭號罪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陸鶴原語氣平靜,他看著比自己要高的兒子,鄭重地說著一些在別人聽來匪夷所思的話,「要是你覺得這樣還不行,那我就不住這兒了,我在凌城新交了朋友,他們家店裡過年的時候正好空著,我去那兒借住幾天也挺好,有暖氣,還有飯,比我在東歐和非洲的時候過得好多了。」
說完,他笑著看了自己的長孫一眼。
陸鶴原的身上有無數的毛病,他挑剔、孤高、自以為是,可有一條,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那就是他的身上長久保留著一種不屬於成年人的直率,他也許自欺欺人了很多年,可是從本心上,他不願意欺騙任何人。
他說他想要換房間,他就是真的想要換房間,他說他可以搬出去,他就是真的想要去小飯館兒借住。
陸望山驚呆了。
剛剛打開大門要進來的陸明斯一家三口和陸爾格也驚呆了。
混血特徵最明顯的陸爾格生得也最高大,他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大哥,你們是在吵架嗎?」
陸望山搖了搖頭:「是爸……」
「我已經很多年沒交朋友了……」說完,陸鶴原笑了笑,「良師益友,這個詞是對的,我的新朋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就是咱們家的禍根。如果不是我,你們的媽媽大概都會有更幸福的生活,你們……啊,也就沒有你們了。」
穿著睡衣的老人嘆了口氣:
「所以啊,這些年我一直想要彌補你,望山。」
門口站著的陸明斯和陸爾格都不說話了。
父親和大哥之間的矛盾在幾年前集中爆發過一次,也是那一次,陸明斯和陸爾格才意識到他們一直親近和敬重的大哥竟然一直怨恨著父親,兩代人之間一直遮掩著的白布被猛然掀開,露出的是讓人觸目驚心的不堪。
陸明斯的妻子鍾易看向了站在廚房門口,隱約能看見那個一直站在灶前沒動的少年。
她無聲地嘆息。
「但是我發現我錯了。」陸鶴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我想在物質上彌補你,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心裡依然有著巨大的缺口,這個缺口讓你必須通過傷害別人的方式來填補。這說明我的方式是錯誤。」
陸鶴原說得很認真,這是他這段時間的思考,因為心裡隱隱的歉疚,他把對宋文娟的虧欠也算在了陸望山的身上,不然他不會在陸望山創業最艱辛的那幾年透支自己畫出上百幅作品供給歐洲各大美術館來換錢。
「唉,現在,我想了另一種辦法,等過完年,我就在凌城的老城區買一套房子,你和我搬過去。咱們就假裝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凌城,沒有去蘇聯學畫畫,我問過了,當年留在凌城的,後來就在煤礦當了宣傳員,現在一個月的退休工資是一千九,就當我只是個退休的老工人,我給你做飯、洗衣服、擦地,刷碗……做飯上我差點兒,咱們就先去我朋友那吃飯,一頓飯二十塊咱們倆能吃飽,一天去吃兩頓一個月是一千二,剩下七百塊錢也夠交水電費了,你呀,就什麼都不用干,我養著你。」
陸望山看著自己的父親,只覺得他瘋了。
陸爾格也這麼認為:「爸,你在說什麼?我大哥管著那麼大的公司呢,你讓他每天什麼都不做算什麼彌補?」
「怎麼不算呢?」陸鶴原認認真真地說,「我沒有出國,沒有在蘇聯學美術,沒有遇到你們母親,自然也不會成為現在能一幅畫賣上百萬美元的陸鶴原,這是有直接因果關係的,你們大哥沒有得到正常的父愛,我把這份父愛還給他,他自然也不能當他的董事長了,畢竟一個老宣傳員的兒子也沒辦法去德國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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