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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業低著頭不敢說話。
陸鶴原看了自己孫子一眼,對徐成業說:「你回去告訴陸大老闆,以後我們祖孫倆的事兒不用他操心了!他就只管去賺錢,我看看那些錢到頭來能給他換了什麼!」
陸序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上午八點,羅奶奶應該已經從菜市場回來了,盛羅說不定在補覺。
「爺爺,我今天去同學家做作業,午飯和晚飯您自己解決吧。我要出去跑步,早飯您想吃油條嗎?」
「油條?行啊!我記得後面街上有一家賣油條豆漿吊爐餅的,也不知道現在還開著沒有。」
「您要是說掛著紅棚子的那家,應該是沒開了,聽說是女兒去了天津,老闆跟著過去了。」
「嗯?」陸鶴原看看自己的孫子,跟不認識了似的,「小序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陸序頓了下,才意識到自己隨口而出的是自己從前絕不會說的話。
那家有紅棚子的早餐店是盛爺爺告訴他的,盛爺爺說那家店的老闆是一個人拉扯女兒長大的婦人,幸好手藝好,不光能頂立門戶,還把女兒送去了大城市讀書。
不光是那一家店。
他還知道了賣水產的林老闆、賣茶葉的孫胖子、以前開大車現在弄起了網吧的張九指……老舊的凌城在他的心裡已經不知不覺就變得充滿了故事。
他在期待著春天的香椿,枝頭的雀鳥和磚牆上出沒的野貓。
他正在對這座城市懷有感情。
因為這座城市裡有一個小小的飯館,裡面有一家人,有盛羅。
「小序?」
「爺爺,我去給你買早飯。」
說完,他快步下樓,穿上外套換了鞋子就跑出去。
凜冽的寒風卷著碎裂在枝頭的枯葉,冬日的朝陽溫暖又遙遠。
跑在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上,少年人看著遠遠近近的一切,又覺得他們仿佛都變了一個樣子。
這個世界都在變。
晦暗的在變得絢麗。
陰鬱的在變得明媚。
就好像有一抹光把它們重新洗刷過了。
「陸香香?你咋這麼早就來了?」
回過神的時候,陸序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跑到了小飯館的門口。
盛羅拎著毛老大在它的死命掙扎中拍打它的毛屁股。
發現陸香香正看著自己,盛羅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人貓對峙的造型,先樂了:
「毛老大趴在人家煤灰堆里睡了一晚上,你看著屁股都灰不溜秋的!」
被當眾打屁股的毛老大掙扎得仿佛張飛,叫聲一聲比一聲悽厲。
盛羅嘴裡還安撫它:「毛老大,你說你翹著個黑屁股你也不威風啊,我給你收拾乾淨了你再去浪!」
陸序彎下腰,看著被盛羅用手臂夾住的毛老大,然後,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毛腦袋。
「毛老大你乖一點兒,我一會兒給你買罐頭吃。」
他的語氣很輕,卻把盛羅嚇著了。
「陸香香?你想啥呢?」
「什麼?」
「我沒想什麼呀?」
陸序的語氣依舊輕柔。
只是不敢看盛羅——他如何敢輕易直視改變了這個世界的那抹光?
盛羅卻差點兒炸了毛。
「你這麼早來,不會是一大早就要看著我寫作業吧?」
盛羅只想到了這麼一個可能。
要不是又得算計她,陸香香怎麼現在又香又軟,跟個大橘子糖似的?
屁股乾淨了的毛老大終於趁機溜走。
陸序看著盛羅的下巴,他正想說什麼,他們身側的棉布帘子突然被掀開了。
「呀,小陸老師這麼早就來了?正好我們羅大廚今天愛動彈在這做土豆餅呢,配著苞米碴子粥和熏魚小鹹菜,你早飯吃了沒?要不要來兩塊?」
一個小時後,陸鶴原終於吃到了他孫子給他帶回來的早飯。
沒有油條,沒有豆漿,就是裝在保溫盒裡的土豆餅還有苞米碴子粥。
「小序,我油條呢?……哎呀,這熏魚真香!這哪家店啊還給你保溫桶?」
少年卻正看向窗外,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歡喜。
陸鶴原眨了眨眼,兩口把一整大塊土豆餅給吃乾淨了。
第57章
陸序也就陪著自己爺爺吃了個早飯拎著書包又走了, 陸鶴原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搖了搖頭:
「小孩兒一長大,家裡就關不住了!」
看著家裡還在重新修整, 他也不願意呆了, 換上新送來的羽絨服,揣上炭筆和小本子就要出門。
徐成業要派人跟著他,被老爺子瞪了回去。
「我還是那句話,陸大老闆身上的威風別往我身上使。親兒子沒用了, 能扔在一邊好幾年不管不顧, 他跟我這麼張羅, 不就是覺得我陸鶴原這點兒虛名還能排得上用途嗎?我可受不著這種人的看重。」
徐成業微微低著頭,輕聲說:「老先生您別生氣,陸董對少爺還是很愛護的……」
陸鶴原雖然已經頭髮花白, 卻真的很像是幾十年後陸序會成為的樣子, 衣著整齊,髮絲也打理得清楚,臉上更是一點雜碎鬍鬚都看不見, 目光中也有著洞察的清明和審慎的審視, 只不過陸序還是年輕,他審視別人的時候就像是凌城冬天裡的窗子, 人們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努力不那麼可笑的自己, 陸鶴原卻像是被凍住的湖,誰也不知道他冷冷地看著頭頂的天,到底都看見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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