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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哭,哭就是任性,不能鬧,鬧就是不懂事,不能憤怒,憤怒是不夠理智,不能請求,請求是不夠成熟,不能質疑,質疑就是幼稚。
可難道真正的大人就是不哭不鬧不憤怒不請求不質疑嗎?
那是大人嗎?
那不是死人嗎?
她,尹韶雪,她真的要這樣活著嗎?
為什麼我活著的一切都可以被否定?只因為我是被他們撫養長大的孩子嗎?那我何時可以擺脫?
還是說,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
夠了,我受夠了!
在瞬息之間,一聲聲質問被她拋向了她自己的內心深處,其中滿含著她對糟糕生活反饋的惡意。
尹韶雪的眼前開始恍惚,仿佛她心中有東西正在崩塌。
長久以來積壓的壓力在這個瞬間匯聚到了她的心頭,像是一座巨大而沉重的山。
可其他人毫無所覺。
在雪崩的前一刻,雪山寂靜無聲。
這時,在她身邊,盛羅站了起來。
「我有個事兒想問你。」
盛羅看著尹韶雪的爸爸。
她說話的語氣不太好,大概是因為對爸爸這個詞兒有點過敏。
尹韶雪的爸爸看著她,這時他才發現這個「罪魁禍首」長了一雙一看就特別有攻擊性的眉目。
當然,這在他的心裡又成了這個女孩兒的罪證之一。
盛羅一隻手揣在兜里,不遮不掩地看著尹韶雪的爸爸。
「你說你說尹韶雪的爸爸,你上高中的時候語文考過148嗎?」
「還是說你也能盡心盡力地幫助別的同學學習?能把同學從全校倒數教到了正數?」
「你說你說尹韶雪的爸爸,你是個合格的爸爸嗎?你能背過一整本《紅樓夢》嗎?你能一邊保證自己學習進步一邊還管理班裡的衛生讓整個班整整半年沒因為衛生問題扣一分?」
盛羅把手從褲兜掏出來,把一本練習冊「啪」地拍到了盛羅爸爸的眼皮子底下。
「就上面這些題,你能看懂幾個字?尹韶雪她能一個字兒都不錯。」
尹韶雪的爸爸看著盛羅,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你在說什麼?我說她爸!她做再好那是……」
盛羅一腳把自己的凳子踹到了一邊,凳子腿在地上劃出了刺耳的聲響。
可她的語氣卻是輕鬆的,甚至可以說是散漫的。
「那是因為她努力!那是她每天不眠不休地學!你以為是什麼讓她變這麼優秀的?
「是她有你這個啥也不會的爸爸身上的基因?
「是因為她每天被你們冷暴力、被你們不當人一樣教出來?!
「你們覺得她不夠好,那我還得說要是尹韶雪她有個更優秀的爸爸她能比現在好十倍!我把你說的話甩你身上你疼不疼?啊?
「你說你這爹怎麼當的?你怎麼就啥也不行啊?你怎麼就不能更好點兒混出個人樣兒啊?是不是你上班的地方同事教壞了你了?還是你每天不務正業看電視釣魚不好好工作上進?是不是尹韶雪也應該跑你單位上一哭二鬧把你同事領導都罵一頓告訴他們沒有了他們你會更好?」
說著,她一把拉住了尹韶雪的手。
「走,咱們這就去。」
「去什麼?!」尹韶雪的爸爸快氣死了,「你又得幹什麼?」
「幹什麼?學啊!學自己父母啊!學他們柿子挑了軟的捏,學他們耍威風,啊!還得學他們只敢以家長身份無理取鬧的本事啊!」
盛羅擋在尹韶雪的面前,拽著她從自己這邊兒繞過了桌子。
像一隻準備出去溜達消食兒的獅子。
這要不是看在自己同桌兒的面兒上她早就動手了。
尹韶雪的爸爸連忙攔在了她的面前,在他看來這個女孩兒是已經發瘋了。
「尹韶雪!你就看著她這麼羞辱你爸爸!」
盛羅笑了,把自己家的雞蛋往自己身後藏。
「你可拉倒吧,我這啥也沒幹呢你就說羞辱,你和她媽倆人來這兒唱雙簧演戲叫啥?」
尹韶雪的爸爸氣急敗壞,看著盛羅,他的手動了動。
盛羅瞥見了。
她等的就是這一下。
別人先動手了,接下來的事兒可就怪不著她了。
「這位家長,現在是學生上課時間,按照學校的有關規定你不能打擾正常的教學秩序,麻煩你現在就離開,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我們學校的老師溝通。」
一個年輕的男生出現在了高二(九)班門口。
他走進教室,一把抓住了尹韶雪爸爸的手臂。
是陸序。
盛羅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不能動手了。
和陸序一起來的還有教導主任陳學正,以及她們的班主任薛穎,很顯然,這些老師都是陸序去找來的。
有他們在,事情立刻變成了大人們之間的交流。
盛羅是還想說點兒啥損人的,可是她空著的手裡突然多了個東西。
她捏了捏。
是陸序悄悄塞給她的火腿腸。
不知道為啥,盛羅覺得自己心裡直往上竄的火氣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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