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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正陷入一個痛苦的夢境之中,不能自拔。
他夢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高考結束的那一天,他和周許湛一個人坐在駕駛座,另外一個人坐在副駕駛,而周許湛還在笑著跟他說他跟自己考上了同一所學校,以後可以永遠在一起,江州聽了這個消息,笑的眉眼彎彎的,整個人都特別的開心,他想說點什麼,也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喜悅之情,但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一陣劇烈的撞擊聲,嚇得把話咽回肚子裡,然後下一秒就一片黑暗。
眼前有那麼一瞬間,什麼都看不見了,然後慢慢恢復了嗅覺,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同時,似乎有一具溫熱的軀體正趴在自己身體的上方,幫自己擋住了砸下來的玻璃,江州有一陣陣的發抖,他知道上面的那個人是周許湛,卻什麼都看不到。
而周許湛一開始還在安慰他:「會沒事的,別怕,別怕……」聲音顫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
後來就是徹底的無聲無息下去了,頭無力的垂著,沒有說出任何話來,江州漸漸的感到非常害怕,他小聲地喊著身上人的名字,期望他能給自己回應,還撒嬌一般的咕噥著說:「疼,我害怕……」
然而沒有任何人搭理他,而後,夢境裡周圍的一切突然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個背影,那背影他太過熟悉了,高大挺拔,修長有力,是他最為熟悉的人的背影,而江州欣喜壞了,喊著他的名字,讓他別走,周許湛卻一次都沒有回過頭來,一次都沒有。
他就那樣毅然決然的,不帶一絲猶豫地走出了江州的世界,讓江州整個人都害怕的發起抖來,眼淚控制不住的順著眼角流出來,甚至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整個身子都微微的抽搐,看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分外嚇人。
極度的負面情緒籠罩了他,就連夢裡他也湧起了一股濃烈的自毀傾向,他甚至想,周許湛,你也把我帶走吧,你這樣把我救出泥沼里,又不管不顧的把我扔了進去,讓我陷入失去你的,更深的絕望之中,這樣算什麼?我究竟算什麼?
仿佛有一股血氣湧現在喉嚨里,江州咳嗽起來,而正當他整個人都悲痛欲絕,幾乎要立刻死過去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自己。
有一道聲音在他耳邊:「別害怕,我會陪著你,醒醒,江州。」那道聲音太熟悉了,熟悉的他整個人都顫慄了一下,然後擺脫了夢魘,驚喜的睜開了眼睛,幾乎是連腦子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喊出了聲:「周——」
剩下的兩個字還沒有喊出來,他就突然卡殼了,視野慢慢的恢復,他有些呆愣的看著眼前穿著西裝的男人,眉宇微皺,正帶著一絲擔憂的看向自己,儘管是同樣的一張臉,甚至連那表情也是一樣的,可江州心裡仍然由衷的迸發出了一個念頭——不是他。
然後他的心忽然就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他有些茫然地向周圍打量了一下,這裡是他的臥室,他想起來了,自己剛才喝醉了,被眼前這個人附近的臥室里,然後睡著了,就夢到了那已經很久沒有再夢到過的噩夢。
整個人忽然覺得異常的頹廢和頹敗,江州抱住了自己的頭,五指深深地插在了發中,咬了咬唇。
他這副樣子很不對勁,周驁珩敏銳的察覺到了,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拍他的背,然後在他呼吸慢慢的平靜下來的時候,才開口道:「做噩夢了?」
「嗯。」江州低聲應了一聲,然後注意到這個人對自己的安慰,「我沒事,謝謝你。」
周驁珩平時不是一個好奇心很爆棚的人,但是現在非常想知道,江州夢到了什麼才能夠讓平時看上去冷冷淡淡,卻有些可靠的人變成這樣。
但他沒有說話,每個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有些東西藏在最深處,便成了夢魘,江州對於現在的自己,還不太親近,不太熟悉,因此肯定也不願意去說那些肺腑之言,而他不希望自己冒犯的詢問拉開兩人的距離。
於是站起身,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行,你休息一會兒,我該走了。」
看到周驁珩拿起了車鑰匙,江州才意識到這人來的時候是開車來的,忍不住問:「你還是要開車回去?」
「不然?」周驁珩問。
「找個代駕吧,不要酒駕。」江州說。
周驁珩說:「我喝的不多。」
「安全第一,就算你喝的不多,交通規則還是要守的。」江州抬頭,平靜的看著周驁珩,「上次在我畫室底下發生車禍,你還沒有接受教訓嗎?」
平時漂亮的桃花眼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非常的冷靜,也非常的理智,就那樣直直的看著他,眼睛裡清明而坦坦蕩蕩。
周驁珩被他說的一時無言,也明白這個人是關心自己,雖然這份關心可能只要他認識的人人有份,但好歹現在也輪到他了。
便沒有什麼牴觸情緒的點頭,心裡也甚至於升起了一種愉悅的感覺,類似於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的感覺:「行,我聽你的。」
說完又低頭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被子,一股香氣襲來,江州垂下了眼皮,聽到這個人走了出去,臥室門重新被關上了,江州又躺在床上閉了一會兒眼睛,整個人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具體又不知道哪裡不舒服,突然感覺有些口渴,想坐起來喝杯水,便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杯蜂蜜柚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