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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書意腦子裡正在電閃雷鳴時,陳盛已經走到時宴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時宴抬眼看了過來,與鄭書意那有些迷茫有些無措還有些尷尬的視線撞到一起。
鄭書意一凜,表情有點僵,反而更無法自然收回目光了,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時宴。
也只是對視了那麼一兩秒,不管鄭書意此刻表情如何,時宴對她眼神里的各種信息視若無睹,泰然地收回目光,朝著電梯走來。
鄭書意站在原地不動,瘋狂腦暴,迅速為自己列出兩條可行方向。
第一,灰溜溜走人,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從此她鄭書意這三個字就消失在時宴的世界裡。
第二,小學老師說過,人不能放棄任何機會,要迎難而上。採訪她要做,小舅媽她也要做。
身體似乎已經代替大腦提前做出了選擇。
鄭書意迅速彎起笑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她有一頭濃密柔順的黑長髮,利落的中分,一邊頭髮別在耳後,一邊自然地垂在臉頰旁,極盡地端莊。
但笑起來時,眼裡的光彩連一聲嚴肅服飾都壓不住,像一隻只蝴蝶撲閃著翅膀爭先恐後地飛出來。
在這肅穆的辦公走道上,她整個人似乎都生動了起來。
可時宴的視線卻再也沒落在她身上過,像是前方站的是一尊蠟像一般,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鄭書意:「……」
她的笑保持不變,盯著空氣點了點頭給自己鼓氣,然後轉身,開口道:「時總,我們約好了今天下午的採訪。」
時宴停下腳步,側頭看過來,眉梢挑了那麼一下。
這一片兒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四周的助理秘書們一道道探究的視線遞了過來,圍繞在鄭書意和時宴身上。
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財經周刊》的採訪已經結束了。
就連一旁的陳盛都懵了一下。
這位小姐您失憶了?
鄭書意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四周的氣氛,她心裡也打著鼓呢,但還是得儘量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看著時宴。
但不博一博,她今天就只能空手而歸。
鄭書意掐了掐手心,揚著笑臉,聲音清亮:「我……期待這次採訪已經很久了,終於等到今天了,您看現在方便嗎?」
話音落下後,走道上安靜得落針可辨。
時宴上眼瞼輕輕一耷,在收回視線的那一剎那,看見了她垂在腿邊,緊緊蜷握的雙手。
因為用力,骨節泛出了淡青色。
突然,面前的人蹙起眉頭,雙唇微翹,緊緊盯著他,用小到幾乎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就耽誤您一小會兒,好不好?」
時宴後槽牙突然癢了一下。
片刻後。
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不帶情緒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進所有人耳里。
「過來。」
四周安靜得詭異。
大家面面相覷,震驚卻又不敢多問。
最後反應過來的大概只有鄭書意。
直到時宴邁步離開,她才猛然回神。
——您看方便嗎?
——過來。
按照鄭書意的理解,那就是:我方便!我可太方便了!
這是什麼活菩薩在世啊!
她驚喜地轉身,活菩薩已經走到電梯口,於是立刻跟了上去。
——
電梯正勻速下降。
空間由寬敞的辦公區變成了相對狹小的電梯,四四方方一塊兒,非常容易讓人聚精會神。
所以鄭書意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往按鍵一看,亮燈的是負二層地下停車場。
鄭書意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停車場,於是瞄了一眼時宴的背影,又看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陳盛,小心翼翼地對著活菩薩的後腦勺說:「時總,請問我們現在是要去——」
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
鄭書意很清晰地分辨出這是時宴的電話,所以她識趣地閉了嘴。
但時宴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掛掉。
不多時,陳盛的手機又響了。
鄭書意看不見剛剛時宴掛電話的表情,卻能看見陳盛的臉色。
他看見了來電顯示後,很快地皺了下眉頭,隨後接起。
他還沒說話,鄭書意便清楚地聽到電話里傳來的尖銳的女聲:「叫我小舅舅接電話!」
我日!小!三!
鄭書意的反應幾乎成了生理性的,胃裡一股惡寒憋都憋不住,雙手揪緊了單肩包鏈條,帶著各種情緒死死盯著時宴的背影。
她倒想看看,時宴對她這個外甥女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陳盛把手機遞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時宴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似地開口:「告訴她,不聽話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語氣平靜無波,仿佛在交代一日三餐一般,聽著卻莫名有一股壓迫感。
鄭書意:「……」
她勾著唇角冷冷笑了一下。
還挺有威嚴的呢。
這麼有威嚴怎麼不教教你外甥女不要插足當第三者呢?
陳盛「嗯」了一聲,如實轉達,隨即電話便被掛斷。
電梯裡再次恢復平靜。
直到抵達停車場,她的思維才從時宴對他外甥女態度的強勢中緩過來。
這比她想像的情況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