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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路聽琴在這樣的晨起儀式下驚呆了。他一動不敢動,生怕嚇跑了貓。
黑毛團舔了一會,膩歪地拱在路聽琴的臂彎。柔軟的尾巴自然垂下,肉墊扒拉著路聽琴的胸前,嗓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嵇鶴掏出一張月牙白、繡著水仙花的真絲帕子,嫌棄又仔細地擦乾了路聽琴臉上的貓口水。
他擦完,帕子往路聽琴懷裡一塞,手臂交疊,架在胸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路聽琴悄無聲息地探向貓下巴。
「……師兄,怎麼了?」
他想起夢中墜月仙尊的話。想到那個世界的嵇鶴,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五師弟墮魔的真相,一剎那就失去了他。有些心酸,討好地沖現在的嵇鶴輕笑了下。
嵇鶴被這個笑容晃得七葷八素,恍惚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別給我裝無辜。」他抓住貓後頸,提起貓送到床下。手中湧現靈力的微光,微涼卻不凍人的氣息繞過路聽琴的臉頰、手臂,帶走上面肉眼看不見的塵埃。
路聽琴猝不及防被幫著洗了把臉,有些不好意思,坐起身。他剛坐直,眼前泛起一陣黑霧,不禁閉了下眼睛緩了緩。
奇怪……身體沉重,像沒睡過一樣。
他的手下意識撫向心口。貓跳到榻上,窩上他的腹部。暖烘烘地一團,驅散了憂慮。
嵇鶴蹙眉。「你身上的魔氣,是不是這陣子不行了。好好聽老三的話,該吃吃該睡睡,別折騰。我去聯繫師父。」
路聽琴順從地點點頭。
「不對,你是不是還事瞞著我?」嵇鶴懷疑地看著他的表情。「怎麼這麼聽話。」
「嵇師兄……你這樣,我有點想換個稱呼。」
「什麼?」
「阿娘。」
嵇鶴白淨的臉一下子漲紅。「叫什麼呢!不對,你還會說俏皮話了!」
他怒氣沖沖地揮著手,作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完全受不了的樣子。眼睛卻悄悄彎了起來,凌厲的眸子裡,湧起藏不住的笑意。
「行啊,路聽琴。總算學會說話,不把自己悶死了。」
嵇鶴的手指揪住路聽琴鬢角垂下的髮絲,做出要懲罰的意思,很輕地拽了拽。
「你那個徒弟的事,之前我就懷疑了,就是沒證據。之後老三鑒完骨,果然是個龍崽子。我們昨晚才告訴的葉忘歸,他都傻了,現在裝鵪鶉,不敢見你。」
路聽琴錯開目光。貓換了個姿勢,在他身上打了個滾,翻出肚皮。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撓一撓它。
「嘖,這蠢貓的問題我待會再說。」嵇鶴拍了拍貓尾巴,把貓趕到路聽琴近一點的地方,接著數落,「你說你,真的蠢死。不管使了什麼法子,你那白眼狼龍崽子能活到現在,就得好好念你一句好。現在到好,他恨你恨不得逮到機會再插三刀。」
「也不能完全賴他……」路聽琴想起夢裡的眼神歡快的小鳥,有些沉重,他像是在跟嵇鶴解釋,也像是在對墜月仙尊的話有個交代,慢慢道,「我該解釋的事,解釋太少。等他冷靜了,我親自再去和他說。」
「你還要見他?」嵇鶴揚起眉毛,「那個小兔崽子……行了行了別這麼看我。我把他打發給葉忘歸了,現在估計在跟著上課吧。」
「他知道了?」
「人龍的事?沒有,這不等著你的意見呢。他現在受到了衝擊,正在懷疑自己,一時半會也不會惹什麼亂子。」
「你沒對他做什麼吧。」路聽琴提起心。
「怎麼會,是你的貓立了大功。」嵇鶴暢快地大笑幾聲,狠狠揉了揉貓腦袋,惹得黑糰子嗷了一聲。「你那個秘密小屋——我就不跟你揪著是不是以前都躲裡面,讓我一頓好找抓不到人——小白眼狼在裡面,差點被你養的貓抓了一道,出來後神情迷茫得很。他估計以為能看到鬼道祭祀那種現場吧。」
我的貓?什么小屋?機關里那個密室嗎?
路聽琴一臉茫然,隱隱約約記得自己開了機關,然後轉頭就跑,沒管後面的事情。趕緊垂下頭,裝作專心致志地摸貓,遮掩臉上的迷茫。
「葉忘歸也蒙了。你真該看看他的表情。」嵇鶴想到了什麼,神色轉冷。「我說也好,就該好好治治他那德行,蠢得還不如狗。小五,之後他怎麼來找你,你都當做沒看見。」
「師兄,這一會功夫,你又罵了貓,又罵了狗。一會叫我徒弟兔子,一會叫白眼狼。」路聽琴小聲指出。
嵇鶴作勢打了他腦袋一下,手心沒拍到實處。
「我看你真是長本事了。」
路聽琴抿起唇角,彎出一點剛冒出來的小嫩芽草,被風稍稍吹倒的弧度。嵇鶴終於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臉頰。
「你跟白眼狼,要怎麼說?用不用我幫你。」他認真地問道。
「師兄,他叫重霜。」
這麼想想,自己平時在心裡,也一口一個黑蓮花、龍崽子……路聽琴不是很誠懇地反省了一下。
「哦。」嵇鶴滿不在乎地掏掏耳朵。
路聽琴戳了一陣貓糰子的肉爪,捏住粉色的小肉墊,下定決心。「不用了。我自己試試。」
「真的可以?」
路聽琴用力點點頭。
他心裡總有個結,覺得重霜既然因為「自己」變成了這樣,那就得由自己給他帶出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