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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好弟子。我讓師尊勞累,我該死。
師尊,現在我化形了,你要什麼我這就給你。
「你說話啊!」重霜抓住龍江的衣襟。
龍江扭開重霜的手,乾澀地開口道:「他回了,就在玄清門。你也可以回去了。」
第49章
重霜化作黑金色的龍身,衝破龍宮,一路向海面而去。
他本能地知道如何躲避危險的旋渦,如何用龍威震懾暗中的生物,眨眼間就從深海到了近海。
眼見著天光透過海面,重霜身形一動變回人形,嗆咳著爬上龍礁。
蓮州城禁制未經許可的妖修現身。重霜現在已是貨真價實的半妖,他不敢接近蓮州城,怕路聽琴不在,城防符文識別出妖氣又鬧出騷動。他運起輕功,往蓮州城郊外的樹林中鑽去。
到了安全之地,重霜化作龍身直衝雲霄,順著風和氣流微調身形,快速穿梭著。他透過薄雲看到大地,只見蒼茫的土地銀裝素裹,山巒與平原俱覆蓋著一層白色。
這是雪,我昏了多久?
重霜恐慌地加快了速度。他與路聽琴進龍宮前是晚秋,樹葉將落未落,墜月峰山居小院的泥土裡還殘留著桂花凋零的花瓣。龍宮的時間流速與陸地一樣,若是他昏了一兩天甚至一周,現在出來應當是初冬的景象,而現在已是萬物凋敝的深冬。
玄清門的山巒遙遙顯露在大地的盡頭。重霜離得老遠剎住身形。他化作人形落了地,匆忙整理了自己的儀態。
幾番變來變去的折騰下,重霜恐懼地發現自己龍身與人身的切換愈發熟練,變作龍身也能控制好力量。仿佛他生來就該是一條龍,穿梭於九霄發出威威龍吟、震懾四野。
甚至變回人身時,他的心中依舊翻滾著屬於龍身的**,想要登上高處,接受群獸的拜服。
不……不,這不是我。
重霜壓抑地檢查好自己,確保還是穿著天青色的練功服,高高束好頭髮。他運起輕功,像一個最普通的外歸弟子般奔向山門。
玄清門長長的石階前鋪了一層雪,幾個太初峰的弟子正在掃雪。見到重霜上來,他們驚愕地停下動作,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重霜,這一趟你去哪了,怎麼變這麼高!」
「師父最近停了好幾次講習會,我們還以為你又被關在墜月峰了。」
「聽說路仙尊帶你出門了,他開始教你了?師父說他那魔氣……唉,沒想到是那樣。」
重霜自覺已是半妖,擔心被發現了端倪。他後退一步避開眾人,正要告辭奔向墜月峰,聽到有人提起路聽琴,頓時停步。
「師尊的魔氣怎麼了?」重霜急切問道,他擔心在場的同門誤解,補充道,「我師尊對我很好,他教我了很多東西。」
在龍宮那幾天,重霜在隔壁就聽著路聽琴的咳嗽,總憂心路聽琴疲憊過度魔氣發作。
剛才提起魔氣的弟子道:「就是你走之前那次驅魔劍符啊,你跟他請教,然後劍符不是感應到魔氣自行啟動了嘛,我們當時都以為路仙尊早就墮魔了,後來師父和嵇師伯說了好幾遍,說路仙尊是被迫如此,深有苦衷。」
他話一出口,其他人面露沉重。另一個弟子嘆道:「路仙尊能撐這麼久真是了不得。我當時口無遮攔,後悔了許久。重霜,路仙尊沒跟你一起回來嗎……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重霜面色慘白,他嘴唇囁嚅,「……諸位,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重霜向同門匆匆施了一禮,踉蹌地向墜月峰飛去。
重霜掠過玄清山的亭台樓宇。
他經過太初峰。想到講習會前他窺見師尊魔氣發作,不曾詢問就堅信師尊墮了魔。問道台上他故意請教驅魔符文,讓佩劍沾上師尊的血。
他經過思過亭,想到師尊在此時已身體虛弱,寂靜庭院中他對剛醒來的師尊冷言嘲諷。再之後龍氣爆發引起痙攣,他被師尊救了後只以為自己是走火入魔。
他經過靜心壇,想到他曾陰暗地隱藏在附近的林間,認為師尊要欺凌幼獸,甚至大不敬的污衊過教養他的師伯們與師尊蛇鼠一窩。
重霜到了墜月峰後山通往山居小院的土路,膝蓋顫抖,不能成行。
重霜噗通一聲跪在路口,衝著路聽琴所在的方向,深深埋下頭。他捂住臉,拼命睜大眼睛,不願讓自己的淚水髒了墜月峰的泥土。
他恨過嗎?恨過。
師尊解釋過嗎?
……解釋過。
重霜壓抑著吸氣聲,良久抬頭。他爬起來撣掉身上的泥土,用淨化決一遍一遍洗過自己的髮絲與皮膚。覺得乾淨後,拍打著臉頰弄出血色,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而後嫌太難看,扇了自己一巴掌,做了幾次深呼吸,再次想練出笑容。
他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厚顏**的人,應當馬上下跪謝罪,再不出現在路聽琴身前,卻仍然抑制不住地想看路聽琴一眼。
小路盡頭,突然蹭地冒出一隻橘白色的小獸。她的身軀比三個月前圓了一大圈,四肢並用沖了幾步,見到重霜一頓。
「嚶!」
「師叔?」重霜嚇了一跳,無措地往前走了幾步,「師尊在裡面嗎,我……」
奶橘呲牙咧嘴,猛地顯出四條尾巴。她身形脹大,變成一隻獨角異獸,有著豹子的紋路和鋒利的爪子。龐大的身形震得樹木搖動、飛鳥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