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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起,她便是我府上的十八姬。”
話音一落,葉孤嵐挑挑眉看著景淵,景淵二話不說,起身離去,葉孤嵐跟上低聲在他身邊說著什麼,兩人一同離開了。
阿一揉揉耳朵,她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還有比這更荒天下之大謬的事情麼?有見過逼良為娼的,就沒見過逼尼姑做妾的……她不可置信地望著景淵漸漸走遠的一身紅衣妖嬈背影,傻傻地開口問身旁的沈默喧:
“聽說,你們侯爺是色中餓鬼,看來是真的……連尼姑都不放過,我說,我能不能不做‘姬’?”
讓家丁放開阿一,沈默喧同情地看她一眼:“當然可以,肢體殘缺者就沒這個資格了。”
阿一抖了抖,“我在佛祖面前發過誓不還俗的。”佛祖啊佛祖,你再次原諒她厚顏無恥地把謊言的污水潑到你身上吧!
沈默喧看著她甩動麻痹的雙手,“頭髮比你的命還重要?走吧,十八姬,本人是侯府總管沈默喧,你以後稱我一聲沈先生便可。”
頭髮長出來了還可以剃掉,可是雙手和眼睛砍了挖了就不可再生,這個樸素的道理阿一還是明白的;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這個蘭陵侯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色中餓鬼只要見到是女的就不介意高矮肥瘦出身職業?
口吐鮮血倒斃當場的十八姬的影子猶未抹去,宋平原恐懼的嚎叫猶在耳旁,阿一想過大吵大鬧誓死不從,可是終是提不起勇氣來。
那樣冷血又好色的惡人,佛祖會懲罰他的。
“我能不能不叫十八姬?”她開口問沈默喧。
她接受現實比想像中快得多,沈默喧不禁問:“為什麼?”
“又不好聽又不吉利,剛剛死掉的說不定靈魂還沒被勾走我就占了人家的名銜,不好吧?還有,你們侯爺找我當十八姬,莫不是看中我會敲木魚念經?”
沈默喧苦笑,這時已經把她帶回南苑十八姬的房中,他把她交託給幾個婢女就走了。阿一被她們湊過來剝光了衣服扔進浴桶“大清潔”了一番,開始時阿一死死捂住裹住胸口的白布不放,其中一個婢女笑出聲來,清脆的說道:
“你別怕,我叫微雪,這位是晚霞,還有佳月,我們本來是伺候十八姬的……幸好有你,不然我們肯定被侯爺趕出府去了。”
晚霞也說道:“十八姬,你的皮膚真好,怪不得侯爺看上你了,別害羞嘛,這布勒著不舒服……”
阿一絕望之下終於放棄了抵抗,閉著眼睛在溫熱的水中她只想到了兩件事:師父的信該怎麼送,還有,阿惟餓死了沒有……
[卷一:蘭陵情魅 第十一章]
阿惟當然沒有餓死,不過也差不多了。
最後的力氣,都用在兩個字上了:
“顧桓”
顧桓,你給姑奶奶我死出來!顧桓,不就是那麼一碗臭的想嘔苦的反胃的藥汁麼?我能屈能伸,喝就是了,你犯得著要把人活生生餓死?!
你等著,看我有氣有力的時候如何極盡這世間的十大酷刑來打擊報復你,你等著……
餓暈前,阿惟滿腦子裡都是這樣的念頭。
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乾草堆上,蜷縮著,只覺得胸腹間有種燒灼般的感覺,似乎把最後一分熱都燃盡了。
要餓死了嗎?
也好,死了,見到楊昭時,不知道他會不會笑話自己,說阿惟丫頭你怎麼瘦成這般模樣呢?
她很想告訴他,他說過要帶她到西晉最北的岳州容城看雪,到最東的太湖吃桂花鱘魚羹,到最南邊的蘭陵酒鄉品佳釀……如今她一處處地方都去遍了,想告訴他,偏偏連夢裡也尋不到他。
他允諾她的這樁樁件件,卻沒任何兌現就走了,甚至走之前沒給她留下過一言半語。
一聲低低的嘆息在耳邊響起,阿惟被人攔腰抱起,身子騰空之際她下意識地抱住那人的脖子,把頭無力地靠在那堅實的懷抱里,雙目猶自緊閉,低低的喊了一聲:
“楊昭……”
顧桓抱著她走出柴房,語氣冷靜地對候在門口的文安說:“把於大夫請來。”
阿惟是聞著一陣肉香醒過來的,她睜開眼睛一看,雪白的帳子,有陽光淺淡地從窗外探入,自己滿口都是苦澀的藥味,她一愣,坐起身來便看見正坐在床前竹椅上看著一卷書文的顧桓,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紅疹居然褪得七八分去了,當下大驚,顧桓放下書,說:
“醒了?”
“我……我喝藥了?”
“是啊。”
“我……明明昏過去了還怎么喝藥,顧桓,你……你該不會……”阿惟一手摸著自己有些發痛的唇,一手扯住他的衣袖,又驚又怒道:“你這個色中餓鬼,我、我要殺了你!”
顧桓皺眉,一手揮開她,“你該不是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不軌的事吧?就憑你這身板樣貌,本官圖你哪一樁,難道對你滿身的酒疹情有獨鍾?”說罷拂袖起身離去,片刻後,書僮文安走進來沒好氣地對阿惟說:
“我們公子照顧了你一夜,你竟然往他身上潑髒水!真是虧了一根上好的狼毫筆管,白給你灌藥了,一醒來就自作多情的白眼狼!這早點要不要吃?不吃我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