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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哭了?”景時彥扔下手中的藥杵,慌忙走到她面前,“小尼姑,別嚇老頭子。”
阿一搖頭,哽咽不能出聲,原來他真的是可憐她……抬頭看見景時彥擔憂的一張臉,深深吸了口氣,抹去淚水說:
“我沒事。”
“是老頭子我錯了嗎?”他低聲問。
“不是,”她勉強一笑,不想讓老頭子一顆慈悲的心落空,“我是想到景淵對我的好,高興……所以才哭的。”
“我侄孫有多難得才會這樣對一個人好你知道嗎?小尼姑你要相信……”
景時彥再三地安慰她,這件事她本就不知情,景淵也不會遷怒於她,等景淵回府前兩日就宣布治好她便可。
景時彥越說阿一的心越涼,她更相信,喜歡對於景淵來說,更可能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對老頭子點頭告辭,喊了晚霞進來把她推回品雪軒。回去後阿一越發低調了,主動讓人把她的東西搬回碧紗櫥,她把紗布取下不再讓郁離給她敷藥,但是也沒離開那張木製輪椅,除了偶爾到花園走走外可以說是足不出戶,沉默的好像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沈默喧帶著錦繡坊的裁縫師傅到了碧紗櫥,晚霞正推著阿一從院子裡回來,見了沈默喧,阿一點點頭喊了他一聲:
“沈大哥。”
沈默喧依舊是一襲青衣,身形灑脫氣質溫文。他望著阿一越發清秀的臉微微一笑,心底卻有些刺痛,曾幾何時的天真爛漫在她的臉上已經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幾許重門規格才有的輕愁。他上前推過阿一走前兩步然後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說道:
“侯爺走之前吩咐讓裁縫給你做了幾套料子輕薄些的衣裙,你看你,明明傷還未好,就不肯吃藥,身量比以前清減了這許多!”
阿一淡淡一笑,給沈默喧斟了一杯清茶,說:“衣服已經夠多了,不勞費心。瘦了也好,輕盈些,如果傷好了也許還可以像趙飛燕那樣作掌中舞……”
裁縫上前給她量度尺寸,記錄完畢後晚霞把他送出去了。
沈默喧聽出適才她話語中的冷淡,奇道:“阿一,你這是怎麼了?”
“侯爺他去了建業,辦一件大事,是嗎?”她問。
沈默喧頷首,剛想說什麼,阿一便已經開口:“是去接他的妻子,謝宰相的侄女謝蓉蓉姑娘?”
他皺眉,“阿一,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可能不是很了解……”
“所以你們都知道,而只有我一個被蒙在鼓裡?”阿一笑了起來,笑意不達眼內,黑白分明的眼眸划過一絲黯然,低聲說:“其實不用這樣的,我都了解……”
“阿一,我想侯爺並非故意對你隱瞞,或許有其他顧慮。是不是你成天足不出戶以致有些胡思亂想了?不如有空讓人陪你四處走走?”
“侯爺答應過我的,等我的腳好了,就准我去縣衙看阿惟。”阿一的眼中閃過一星半點渴望的光芒,“可是,我想這兩天就去一趟,畢竟她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得去看看她。”
沈默喧微微皺眉,仿佛想起了什麼,說:
“阿惟姑娘她……聽說,已經不在縣衙了。”
蘭陵城西雲海港,有小橋、流水、駁岸、亭台、六月的陽光穿過蒼森古木的枝葉,斑駁的落在枕水而居的朱門院落中,粗糙的青石板不知被誰家女子的繡鞋襦裙磨得光滑,四周靜謐一片。
“大人,好痛——”阿惟扁著嘴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頭青絲散落肩後,顧桓站在她身後手中拿著桃木梳一下一下地給她理順頭髮,問:
“阿惟昨晚做噩夢了?頭髮怎麼又亂又打結?“心裡莫名的嘆了一口氣,為了治她的病,他買下了這處清幽的宅子,本來找了個丫頭來照顧她,誰知道阿惟太過胡鬧搞得滿園子雞飛狗跳,不是捉蟲子就是撒石灰,那丫頭一天到晚不知被作弄了多少回,不堪折辱之下大哭著向他請辭,說是就差以死明志了。
顧桓無奈,只得放了那丫頭走,阿惟只聽他的話,只粘他一個人,只喝他遞到嘴邊的藥。甚至連梳頭這樣的事,都賴上他了……幸好在穿衣沐浴等事情上她還是很自覺的,不至於讓顧桓越矩而為。
“我想梳個簪花小髻。”阿惟臉上浮起淡淡笑意,“大人,你給我梳好不好?”
顧桓哪裡會什麼簪花小髻啊,他拿起銀絲帶在她的髮辮上繞了幾個圈,綁緊,溫聲說:
“阿惟乖,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只梳一根鞭子都很好看。”
“真的?”她的雙眼亮了亮,盯著鏡子中顧桓的臉問,“大人喜歡阿惟嗎?”
“昨日陪你種桃樹時不是跟你說過了麼?”
昨日,她嚷著院子東面太空,說是要種很多很多桃樹。
“桃樹?為什麼?”
“因為花開的時候很美,花謝了又有結果的希望啊!”她笑吟吟地望著他,陽光下羊脂白玉般寂靜細膩的臉蒙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嘴角上揚出好看的弧度,“大人,阿惟喜歡吃桃子。”
歡喜佛,薄情賦 第四十九章山迴路轉不見君 2
於是顧桓丟下縣衙里的堆積如山的公文,讓文安買了許多山桃花回來,捋起衣袖拿起花鋤光是除草就用了一個早上的時間,阿惟一手拿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折來的一把竹葉遮在自己頭上,坐在一旁看著顧桓揮汗如雨,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