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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淵微徽一笑,道:“如此清爽宜人的初夏,景淵只是怕擾了各位的雅興,畢竟蘭一她少不更事,不諳人情世故。”
虞銘眼中稍露訝然之色,不由多看了景淵身後靜寂而立的女子一眼,道:
“這位就是據聞得蘭陵侯盛寵的十八姬?阿淵,那就更不許帶她走了。”
“還不上前見過虞先生?”景淵側身對她笑了笑,笑容明朗而溫暖,她本來忐忑的心就這樣安定了下來,上前行了一禮,道:
“蘭一見過虞先生,虞先生萬安。”
虞銘笑道:“十八姬無須拘禮。阿淵,我好久沒見過你的畫了,來,不如先看看我的近作?”他對正從竹廬走出來的一位穿著紫紗長裙的妙齡女子道:
“阿宛,替我招呼公主和十八姬。”
“我不要!我要跟你們一道去看畫。”司馬凝霜的任性自然是沒人可以違逆,於是她硬是跟看虞銘他們進了竹廬。
阿宛走過來把阿一請到一處竹亭,看門的童子這時候拿著小火爐和水壺茶具過來放好,叫阿宛的女子饒有興味地盯著阿一看了幾眼,道:
“我還跟虞銘說,景淵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原來他是要把人帶來給我們看一看……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是虞銘的未婚人,我爹爹是太學學監蘇庭,我叫蘇宛,我從小便與阿淵認識。”
阿一點點頭,想了想,遲疑著問:“他小時候是怎麼樣的?”
“他啊,從小就長得漂亮得不像男孩,所以三公主最喜歡跟他玩,太學裡要是有人欺負景淵,三公主肯定饒不了他。不過,後來不知怎的就發生了一些事……景淵沒跟你說?”
阿一搖頭,阿宛這時遠遠的喊那童於過來煮茶,那童子卻不知去了何處,阿一拿過紫砂茶壺,道:“我自己來吧。”
“你會煮茶?”阿宛瞪大了眼睛,“怎麼好像誰都會煮茶,就我不會……”
阿一不算熟練地洗茶,又聽得阿宛自言自語般說道:“都怪那該死的虞銘,不許我去學煮茶。對了,剛說到哪了?”
“發生了一些事。”
“對,景淵六歲那年開始,性情漸漸的變了,冷漠,不喜與人交往,要麼就是在公主府閉門不出,要不就是駕著馬車在鬧市橫衝直撞強搶民女,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很少與景淵接觸了。不過這次他從蘭陵回建業,感覺上又是變了一個人。”
“他一貫荒唐。“阿一道,聽著景淵的故友說起他這樣的過往,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阿宛瞪大了眼睛,然後很佩服地說道:“也只有你敢這樣說他荒唐,就連三公主也不敢。”
“三公主好像不大喜歡見到我。”阿一往茶壺裡倒水,君山銀針在沸水中翻滾。
“那也難怪。難道你看不出來?三公主喜歡景淵喜歡到骨子裡去了,四年多五年前她在皇家獵場被景淵侵犯,皇帝龍顏大怒把景淵下獄,後來還是謝宰相求情才免他的死罪把他提前遣返封地。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三公主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景淵可以離開建業,成全了他卻犧牲自己的名節……十八姬,十八姬你的手……”
阿一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左手食指被燙紅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紫砂壺,往食指上呵氣,但是自己很明白,心裡的那種難受並不是因為手指被燙傷了……
阿宛一臉的抱歉,拿過紫砂壺就想自己來倒茶,誰知茶壺太熱她半點心理準備都無,她輕呼一聲皺著眉下意識地鬆開手,紫砂壺傾側在桌上,茶水淌了一桌子。
她看看自己燙得發紅的手指,又看看阿一的,不由得輕笑出聲。
“我害你燙傷手,然後傷了自己的手,真是活該。”她說,“不過,十八姬,我還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一年前景淵第一次回建業,公主府被焚後我見了他一次,還真以為他是從哪個無名地獄出來的無常,消瘦蒼白成那樣,虞銘當時拉著他硬是要和他比賽畫仕女圖,三公主就坐在湖邊讓他們畫。你猜猜,景淵畫了什麼?”
“畫了什麼?”阿一心不在焉地問,無意識地絞著手指。
“畫的是一株荷花。在旁邊題字一句‘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然後拂袖而去。就這樣,揉碎了三公主一顆芳心,她今日見他獨攜了你來,自然是受不了的。”
阿一眉頭一跳,心驀地顫了顫。
不過,“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這一句她是聽不懂的,她只聽懂了“拂袖而去”,不知道這算不算就是拒絕了呢?
蘇宛再一次小心地抓起那茶壺,溫度終於降下來了,她嘆氣道:
“想不到風流不羈的景淵居然也有收心的一天,十八姬,你煮茶的姿勢動作很好看,哪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這樣,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一個對我青眼有加真心寵愛的人……”
呃……阿一疑惑地看著她,她自嘲地一笑,悶悶地說:“而那天,虞銘畫的是三公主的背影,很美,很深情……我也知道自己不夠好,不喜歡看什么女誡做什么女紅,喜歡看書作畫,我爹爹曾把我所有畫筆和畫都燒掉,可是我還是學不會規行矩步,今天還是偷偷溜出來的。虞銘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語就是,蘇宛,你要知道我並不是非娶你不可的!”她忿然地一拍桌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