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侯爺與葉孤嵐相交三年了……”
“三年了,我竟然找不到他一絲破綻,所以,我從不信任他。”
晚霞遲疑地在外間稟報後走進來福了福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景淵稍稍抬眼,問:
“什麼事”
晚霞有些惶然,低聲稟報導:“侯爺,十八姬不肯喝藥,還、還把今早吃的一點點粥都吐出來了。”
景淵眼帘微垂掩住一絲怒氣,冷冷道:“這樣的事都要來煩我,我要你們這些人在府里都是幹什麼的!她不喝藥你們就不懂勸勸不住就不會灌 灌都不行那就隨她病死好了!”
灌隨她病死晚霞腹非不已,早上那幾勺粥還不是侯爺自己屏退了她們趁著十八姬意識不清想要喝水時花了半個時辰餵下的,她壯了壯膽子,又說:
“侯爺有所不知,十八姬不讓人碰她,身上都是瘀傷,一碰就很痛……如果強灌的話,可能……
“讓景老頭子來一趟。”景時彥那花掉他大量銀子號稱是用了數十種珍貴藥材煉成的白玉膏簡直就是浪得虛名。
“侯爺,景神醫被顧大人請去縣衙給阿惟姑娘診治去了。”沈默喧連忙答道,景淵面色頓時沉了下來,道:
“讓景勉給我把人從縣衙帶回來,從明天起讓府衛守著藥廬,蒼蠅也不能放走一個!”
晚霞走後,沈默喧也退下了。這時景勉進來行禮後提醒景淵道:
“侯爺,建業那邊長公主又讓人送信來催問何時接回謝蓉蓉,上回侯爺吩咐準備的船隻已經備好,不知侯爺何時啟程?”
景淵沉吟半晌,不置一詞。
“侯爺——”景勉還想說點什麼,景淵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事我自有分數。”
一切都按照當初所部署的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有什麼變了,亂了。
本就是為了讓遠在建業的長公主司馬萱以為他對謝蓉蓉的生死榮辱半點不放在心上,即使謝蓉蓉在她手上,她也無法以此來要挾自己。博明遠拐走謝蓉蓉觸了她的逆鱗,但礙於謝蓉蓉的身份又殺不得,派人遣送回蘭陵是最理想的,料想景淵必然不敢回建業接人,一再送書信,無非是想離間左相謝律為首的謝氏一族與景淵的關係。
景淵回建業,司馬萱必然不會讓他平安離去。
司馬萱一直想殺他,從他離開建業那一刻開始一路上他都忘記了有多少次中伏命懸一線。可是當年有那麼多的機會她不願動手,只是想盡辦法折磨羞辱他,後來恍然明白他隱忍不發圖謀後計時,已經太晚了。到蘭陵的那一天,他身上新傷舊傷不計其數,左臂中了毒鏢險些就度掉了,幸好景時彥及時趕到……
三年了,他景淵今日不再是那個忍辱偷生的文弱少年,他敢回建業,敢重新踏入長公主府的大門,不論是司馬萱還是博明遠都不可能再如從前那樣對他為所欲為欺凌擺布。
蘭陵侯獨寵十八姬,就連犯了私奔之罪蘭陵侯也捨不得放手,博明遠還耐得住?恐怕十五姬信鴿發出後的一個月內,他便會親自到蘭陵來一趟。
他所受的,終有一天要還回去。
可是,與顧桓的合作是意外,自已在馬球場上的情緒波動更是意外。
還沒走進碧紗櫥便聽到幾聲杯盞落地的碎裂聲,景淵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濃重的藥味瀰漫擴散出來。他負手走進碧紗櫥,歲寒三友屏風後,素帳用小銀鉤掛起,阿一抱緊了胸前的被子無力地倚在床頭,眼中一片沉寂,了無生氣。才及肩的黑髮髮絲凌亂,短短兩日,本來還白皙豐潤的臉頰一下子瘦的似乎骨嶙峋了,緊抿的唇沒什麼血色,只余倔強的弧度。身上的中衣松松的,領口衣襟上沾著大片大片的藥漬,聽到腳步聲也不去看景淵一眼,垂著眼帘渾然不覺有人存在。
景淵的目光觸及滿地的狼藉,不發一言,空氣仿佛在他的沉默冷厲中凝結了一般,佳月晚霞心裡一慌連忙跪下,無形的氣場壓力下連心都繃緊了一般。
“重新煎一碗藥來。”他吩咐道,話語把凝滯的空氣撕開了一道口子,晚霞連忙去辦,佳月則手腳爽利地去清理混亂的地面。
景淵瞥見床前小几上放看清粥和醃製的小菜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淡淡然地說道:
“看來,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四周靜默,讓人不耐且難堪。良久,阿一的唇動了動,低聲沙啞地說道:
“不自由,毋寧死。”
景淵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怒反笑,道:“我記得沒教過你這句話。怎麼,又是背著我偷偷去看什麼爛戲文學回來的?”
景淵站起身向她走去,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著她,他拿起粥碗,坐到床沿,舀了一匙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後遞到她唇邊,說:
“戲文都是騙你的,它不是人生。人生總是殘酷的,對於一個人來說,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你信了那句話,你就傻了……”
阿一自嘲地一笑,一手打落他手中的湯匙,溫熱的粥掉落在他的錦袍上,景淵臉色微微一沉,她閉上眼睛仰起臉等著景淵的巴掌落下,神色倔強,更有一種豁出去的絕望。
他的心不知怎的競被地這樣的動作剌得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