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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這樣。壓歲錢只給小孩子……”阿一不無遺憾地說。
景淵讓晚霞進來把酒菜撤走,擺上了茶具,景淵問她:
“還記得如何煮茶嗎?”
阿一於是開始燒水、洗杯、洗茶、沖泡……雖然笨手笨腳的,可是也極其難
得地煮好了茶,景淵拿起白玉茶杯聞了一下,笑道:
“雖未得神髓,倒也有模有樣。”說罷呷盡了杯中茶水。阿一端起杯子喝了
一口,只覺得茶味清香淡苦而回甘,不由得舒心一笑,唇角微揚。
“阿一,你俗家姓什麼?”他問。
歡喜佛,薄情賦 第二十七章 守歲 2
阿一微微驚訝,景淵這是第一次問起自己的姓氏名字,她說:“師父撿到我時身上沒有任何信物,更不知道我姓什麼。”
“那麼,我給你取一個姓可好?”
阿一睜大眼睛望著他,他的目光真誠而坦然,而她的心反而亂了。從來沒有人會問她本來姓什麼,也沒有人想要給她取一個姓,小尼姑阿一從來就沒有父母兄弟姐妹,給她取一個姓,她在這兒的牽絆就更多一分……可是,以前在無月庵中她常常會想,自己能不能也像山腳下的阿逵他們一樣,有自己的姓氏,有惦念著自己的親人……
“會寫‘一’字嗎?”
阿一點點頭,景淵抓過她的手蘸了點茶水,在桌上寫道:
“三個‘一’字,然後在上面加兩點,變成了個‘蘭’字,以後你便姓‘蘭’,好嗎?”
“這是蘭花的那個蘭?”阿一想了想,“蘭一,我叫蘭一……”
不是蘭一,而是蘭猗,景淵但笑不語,現在還不想教會這頑石那個猗字怎麼寫。
“來,再教你寫一次。”他抓著她的手寫了一遍,寫完後卻仍不鬆開,反而輕輕一帶把阿一抱入懷中,若有若無的木葉氣息圍繞著她,阿一渾身一僵,說道:
“侯爺,你——”
“噓——別說話,你聽——”
幾聲沉重悠遠的鐘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雄渾的聲音讓人仿若有醍醐灌頂的感覺,景淵輕聲在她耳邊道:
“子時到了,阿一,從前的那些都過去了,此刻已是新的一天。”這句話是對她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阿一此時才明白,這一年的最末端,景淵陪她守歲。
這個年末,他的懷抱很溫暖,他的笑容很真誠,他給她講了餃子的典故還告訴她守歲的意義;
這個年末,這個人,她會記住一輩子的,她對自己說。
最後阿一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任由景淵抱著她,在她耳邊細碎地說著些什麼話她已經聽不清楚,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晚霞捲起素帳收拾床鋪時驚訝地說:“十八姬,你看,這是什麼?”
她的軟枕之下,放著一封沉甸甸的紅包。
這一年,萬象更新。
穆穆清風至,吹我羅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長條風舒。
二三月間,草長鶯飛的爛漫春意阿一自是無法領略,春風如醇酒,著物物不知。但是柳梢青時時蝶舞春光流轉她總是能感知那種暖意的。
景淵每天都抽些時間來教阿一念書、寫字,有時候也會興之所至帶著她到梅園去種新得來的墨梅或別的品種,或是讓阿一在梅園中煮茶,他自己親自去料理梅花。午間累了,也不管阿一願不願意,往地上扔一軟墊讓阿一念書,而自己上了貴妃榻便安然入寐。
阿一開始時很不習慣,可是慢慢的反而心底里接受了。他安靜睡著時那張臉離得那麼近,明朗俊美的五官有如玉雕般精緻,薄唇孩子氣地微微翹著嘴角,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至於飯食,阿一也想通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漸漸地也開始葷素不拘,對景淵很是順從。
那回她帶著幾個丫頭在品雪軒里打雪仗,渾身熱火朝天,三下兩下就把披肩和手袖扔在一旁玩得瘋丫頭似的,結果受了涼當夜就燒了起來,晚霞她們幾個被罰跪了三個時辰,而他,在床邊守著一夜囈語不斷的她整晚不睡。
天剛放晴時開始融雪特別冷,景淵特地讓人重新給她做了幾套厚厚的衣裙和毛皮披風,帶她去游湖之前還去了一趟寶留齋給她挑了一塊綠玉如意用紅繩綁著系在頸上。
“玉能定驚,”他解釋說,“不是說你根本不會鳧水?”
他對她越好,她心裡便越愧疚。
他甚至想帶她去參加蘭陵誠一年一度的酒會,她慌忙以頭髮沒長長為藉口推了。
“三天後本侯要到西郊的千葉農莊巡視,屆時你隨我去。”
這個沒法推遲,可是上了馬車顛簸了半天搖得她骨頭都散了,下了車還要走很長的一段山路才到半山腰的農莊。凌錚和幾個隨從健步如飛,景淵不急不緩地走著,她才勉強跟得上。近著景淵的日子多了,發現自己竟然越發的嬌弱,阿一暗自嘆氣,雖是早春二月,山風依舊冷峭,景淵只穿著一襲月白常服,姿容清雋轉身笑吟吟地望著在身後咬牙直追的阿一,道:
“你竟也還跟得上我的腳步,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