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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兒白了她一眼悻悻地走開,這時門帘一掀,阿惟精神爽利地走出來幫忙,孟三兒剛剛還萎靡不振的,一見到阿惟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霎時間精氣神都來了,一臉的親切笑容,忙不迭地搶過阿惟手中的抹布,說道:
“阿惟,天氣雖然轉暖,但是水還是很冷的,你到裡間去好生歇著,這裡我孟三兒來忙就好。”
“我沒什麼事情可做,”她笑笑說,“客棧生意好,大家都這麼忙,我來幫忙也是應該的。”
蘇宛對孟三兒哼了一聲,對阿惟笑笑說道:“其實也沒什麼要幫忙的,阿惟姑娘若是得空就到酒窖取幾壇平冰燒過來,今天這酒賣得特別好。”
阿惟捧著一壇平冰燒從地窖上來掀開帘子走出來時,聽得蘇宛對孟三兒說道:
“最邊上那一桌怎地不結帳?你再過去催催問問。”
“那客官喝醉了,不省人事。”
蘇宛扔下帳簿氣沖沖走過去,不料只一眼,滿臉的殺氣騰騰成了無力的灰燼,“孟三兒,”她喊孟三過來,冷冷的聲音中有一絲不經意的顫抖,“把人扔出去,扔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阿惟放下酒罈子好奇地正要走過去一看究竟,蘇宛拉過她,說是身子忽然不適,讓她幫襯著做兩天掌柜的,阿惟不解,蘇宛苦笑道:
“今年開春後事事不順,看來我得上元羅寶剎一趟,拜佛上香。還請阿惟姑娘替我照看孟三兒兩日可好?”
阿惟應承了下來,不想第二日一早便有人發瘋似的用力捶門,阿惟和孟三兒開門一看,孟三兒脫口而出大聲問道:
“怎麼又是你?對了,昨日的酒錢你還沒有付呢!”
那人仍是昨日的一身破爛陳舊長衫,滿臉的鬍子,落魄憔悴得不像人樣,扔了一錠銀子在地,推開孟三兒大步闖進裡面去,一邊說:
“她呢?她在哪裡?昨日我明明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你究竟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孟三兒也火了,一手拉住他罵道:“你這瘋漢一大早來找誰?快給你爺爺我滾!再不走休怪我拳頭無眼!”
那瘋漢緩緩轉過頭來掃他一眼,黑眸幽深如海光芒冷戾,刺得孟三兒的小心肝縮了一縮,只聽得他大聲喊道:
“蘇宛,我知道是你,你給我出來!出來!蘇宛……”
孟三兒愕然地放開他,正想說話卻被阿惟一手拉住,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話。
“這裡沒什麼蘇宛,昨日是我讓人把你扔出去的!”
那人身形一僵,道:“可我確切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一定是在做夢。喝醉的人總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阿惟冷靜地說道:“客官今日是來喝酒吃飯還是住店?”
那人深深地看了阿惟一眼,那一眼實在太複雜,說不清是傷心懊惱還是自嘲絕望,阿惟心下一頓,看著他腳步踉蹌地走出客棧門口,暗暗嘆了口氣。蘇宛慌張地躲起來,就是為了逃避這個人嗎?
“這個人為什麼要找我嫂子?”孟三兒不解地問道,“阿惟姑娘,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他問清楚?”
阿惟不知如何解釋,這時剛關上的大門又傳來拍門聲,孟三兒心底有氣,臉色很是不好地跑去開門,阿惟以為日是剛才的虞銘,不料走過去一看,竟然是穿著一身藍色常服手拿摺扇姿態翩然的兄長上官尋。
“逃家數日,就是躲在這麼一處客棧?”上官尋盯著自己的妹妹,語氣很是冷淡,“走吧,爹被你氣得病了,而且你再不回家,怕是整個上官府都保不住了。”
“現在恐怕不行,”阿惟面有難色地看了看孟三兒,“我答應了他嫂子要照看這裡……不如再晚兩天……”
“再晚兩天?”上官尋緊皺的眉頭隱隱有怒色,“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過兩天?過兩天乾脆用花轎直接把你送到東晉朝的太子殿下那裡可好?!”
於是阿惟無可奈何地隨上官尋回府,孟三兒自己一個人打理客棧,無暇分身,買的都是做好的包子,忙得一頭煙,幸虧後院還有廚子和一名雜工幫忙。午飯時分,那瘋漢疊為了,悶不作聲點了一盤牛肉兩壺酒坐到角落的桌子那邊自斟自飲。
“孟三兒,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掌柜的呢?”有好事的食客笑話道:“你嫂子莫不是丟下你自個兒去相親去了?”
孟三兒心下又煩又惱,但還是滿臉笑容,“大家別說笑了,嫂子她忙別的事情去了。”眼睛瞄了瞄那人,只見他脖子一歪,又醉倒在那裡了。孟三兒走過去正想著像昨天那樣把他扔出去算了,不料手一觸到他的臉,竟是驚人的滾燙,仔細一看,那人臉色潮紅,喊了他兩聲半點反應都無,孟三兒慌了,連忙把人拖到柴房去,央人去請了大夫來看。
就這樣,兩天過去,傍晚時分蘇宛從元羅寶剎回來,見到店裡桌椅橫斜,地上一片髒污,不由得怒氣頓生,放下包袱就扯開嗓子喊道:
“孟三兒!你小子給我滾出來!讓你看店你就看成這副德行?以後要是沒有我你該怎麼活啊?!”
孟三兒應聲而出,見了蘇宛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放下心頭大石,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說道:
“所以說嘛,不要有事沒事就往外跑夜不歸宿,你明知道我手腳不夠伶俐算數又不夠精細,就不要一走兩天。我哥雖然走了,可你生是我孟家人,死是我孟家鬼,怎麼敢說丟下我就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