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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淵臉色緩和下來,也笑道:“也只有你知我這陣苦悶,不如我們換個玩法?在球門上把人吊在那裡攔著球門,一炷香的時間內,誰進的球多誰就贏了。你贏的話我讓人給他療傷然後把人送回葉府去,如何?”
葉孤嵐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稍縱即逝。反而是顧桓出聲諷刺道:
“輸了又如何?侯爺果然是大發慈悲,折磨人的想法新意倍出。”
“顧桓你最好閉嘴,本侯許你把賭注壓在我或是孤嵐身上,要是你押對了,大可堂而皇之地把人領走。”景淵說。
“顧大人無須替孤嵐擔心,只是,”葉孤嵐微笑道:“阿淵是不是有些不公平?男子的身形偏大,無論吊在哪一個門都會讓人吃虧;我看不如就把顧大人的小廝和你那不聽話的十八姬分別吊在兩個龍門處,如何?就怕阿淵你捨不得……”
景淵臉上笑意更深,“怎會捨不得?如此甚好,我還正愁想不到辦法懲治那等不聽話的女人呢!明日巳時在城北寶津樓前的馬球場見,屆時可不要客氣讓我……”
“這個當然,若非棋逢敵手就沒有開賭的意義了,顧大人可要想好到時候買哪一邊贏。”葉孤嵐迎上景淵視線意昧深長地一笑,溫文有度地拱手告辭。
顧桓冷冷看了景淵一眼,也跟上葉孤嵐離開侯府。
水牢陰森黑暗,不見天日。
阿一被凌錚帶到水牢交給穿著赭色衣衫一臉橫肉的漢子就走了,那漢子提起她的衣領毫不費力就把她扔到水牢中央高起一點點的半丈見方的木板上。木板墊著些稻草,可是潮濕腐爛,發著霉味。
“前幾個時辰被關進來的那年輕男子在這裡嗎?”阿一看到那黑乎乎的死水偶爾冒出的一點璉漪,心裡不由得顫了一顫。
“在,不過也跟不在沒兩樣了。”漢子一邊說一邊鎖上牢門。
“為什麼?”
“如果剛才沒打死,再過幾個時辰血流光了,結果也一樣。”
阿一頹然坐下,兩腳膝蓋上的傷霍霍的痛.她連累了阿逵,害他丟了性命,自己情何以堪?眼睛乾澀已經流不出淚來.她呆呆地仰起頭,眼神空洞,腦海里只來來去去記起景淵說的那句話:
你以為你這條賤命算什麼?我景淵不稀罕
心裡霍霍的痛,為著他的殘忍冷酷,也為著自己所念非人。
他在春倚樓逗留那兩天,她的確是想盡辦法去見他的。總想著,多見幾面,哪怕是遠遠望一望也好。這樣不知深淺的眷戀,她也不知道對不對,他本來就長得很好看,偶爾對她溫柔的一瞥,眉眼更是如春山含笑,柳過微風。
本來想告訴他,她是捨不得離開的;可是如今,任何的言語都顯得蒼白而多餘。
歡喜佛,薄情賦 第三十七章 馬球 1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隔壁水牢的鎖聲響起,一個聲音在幽寂黑暗的空間裡響起:“阿一,你在嗎?”
阿一猛然驚醒過來,帶著擔心和恐慌大聲問:“阿惟,你不是走了嗎?怎麼也被關進來了?”
“對不起,阿一,我不是故意丟下你的……”阿惟悔疚地說,“要不是我這麼不負責任地丟下你,你怎麼會被景淵抓回來?都是我不好……”
阿一搖搖頭,苦笑道:“阿惟,不要自責。如今我方知道,就算你沒有丟下我結局也都一樣……反而因為我連累你到這地方來了,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對了,他有沒有傷了你?”
“是我自己要進來的。”可惟坐在同樣的一塊高起的木板上,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景淵他沒有傷我。反倒是我自己,又在自己的心上刺了一刀,阿一,世上會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卻總覺得他從沒有離開過你,然而有一天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卻發現原來他早已死去……”
阿一聽不懂,只知道她這時候很難過,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阿惟——”阿一不知道怎麼安慰她,自己心裡也紛亂如麻,想到不知生死的阿逵,難過擔心悔恨等種種情緒糾結在一起,難以釋懷,於是默然地抱著兩膝靜靜地坐著,聽著。
他什麼都變了,身高、膚色、氣質、笑容……可是他又耳旁鬢角處有一個紅豆大小的瘢痕,是以前他臥病在床時她偷偷替他梳發時發現的,怕被他知道她趁他睡著了胡鬧,所以一直都沒跟他說起
即使什麼都不同了,她還是能認出他,僅憑感覺。
他不認她,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楊昭,對她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
她無心瞞著顧桓,只是在那一瞬間心灰意冷了。
阿一聽她慢慢道來,漸漸也明白她講的是件什麼事了。怪不得那天她不告而別,原來是見到了那個本應死去多年的“他”
“阿惟,你那個‘他’是誰?死而復生了麼?”
阿惟苦笑,“我想,是我認錯人了。”阿一心思單純,何必告訴她這麼多的人心險惡?
水牢本就陰冷,入夜後便開始聽到有吱喳的聲音響起,像是用極細小的硬齒磨噬著骨頭,令人不寒而慄。
阿惟裹緊了衣服,寒聲問阿一:“阿一,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