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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靖盯著景淵看了一瞬,道:“桓兒之前有來信說阿淵並非紈絝頹廢之人,今日一見果然遠非昨日那風流浪蕩子。家事國事天下事,你助皇帝尋到密詔,然後借皇帝的手毀了長公主府和傅家,隱忍多年看準時機乾脆利落地將對手一網成擒,這份忍耐和謀算,朝中能有幾人”
景淵面無表情,只是眼中涼意更甚,道:“王爺折殺景淵了,不過是遇上了好的天時地利能夙願以嘗,替皇上分憂是我等應分之事,王爺謬讚了。”
司馬靖放下酒杯笑道:“你以為我會問你遺詔之事,你措了,這遺詔對我而言根本不是秘密,當初還是我親手交給阿萱的。本想讓她有安身立命之本,誰知她以此來要挾皇帝,她的死與人無尤,即使我是她兄長,也難以保全她;更何況,她做過的那些事,難辭一死,只是因為她是我親妹,我怕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所以才沒有動手而已。”
景淵有些驚訝地看著司馬靖,司馬靖喟然嘆道:“當年,我的親妹將我的妻子出賣給東晉明光帝,只因當初她求我將景遷的家人斬盡殺絕而我於心不忍留下了你和你母親的命,讓她最終失去了景遷……我和她,早就不是兩兄妹了,所以桓兒在蘭陵盡力助你,就是這個原因。”言畢,司馬靖的神色多了幾分憂傷落寞,這並非是假,景淵知道司馬靖曾挑起邊關事端不過就是想發兵奪回自己的妻子。
心有戚戚焉,他舉起酒杯敬了司馬靖一杯。
“江山若是在手,踏平東晉的土地豈非易事”景淵問。
司馬靖苦笑,“你也想試探於本王這江山,本王答應過她不要;桓兒他既然姓顧,自然也是不要的。世人所傳有誤,其實帶著萍衣奔赴戰場之前便已經生下了桓兒,無奈當初從歧山顧氏帶萍衣出族時是以桓兒作交換的,所以沒有人知道鎮南王世子就是顧桓。”
景淵稍一沉吟,問:“王爺今日見景淵,莫非有什麼要事讓景淵去辦”
“皇帝顧及我兵權在握,特詔本王回京養病。可是桓兒隨楊昭到安陽已經一年,本王擔心有什麼變故,所以想讓你到康城去稍作照應,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王爺這般相信景淵 景淵無才無德,更無文韜武略。”
“桓兒信你。”鎮南王迎上他的視線,緩緩道:“聽說你在蘭陵為百姓除了一害,親力親為帶著府衛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滅盡了伏瀾江的黿鼉,並廢除了河神祭祀,把農曆十一月九日定作小寒食,蘭陵百姓在那日不得生火以紀念數年來為黿鼉所害的人,如今整個朝廷,都對蘭陵侯刮目相看了。”
“些微小事何足掛齒,景淵承蒙王爺和世子看重,自然不會推託,只恐力有不逮,有負王爺期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桓兒很聰明,卻也太過於自信,不免令人擔心。你盡力就好,結果如何本王不會怪你。”司馬靖起身,常德連忙取過披風給他穿上,景淵也起身,他擺擺手道:
“無妨,這酒菜你慢用,本王還要入宮一趟。今日所說之事若能成行起碼也要一月之後,你且好生休養一番。”
鎮南王和常德走後,景淵並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坐下來,一杯接一杯酒地喝著,眼神茫然不知焦點落在何處,一壺酒很快就空了。這時聽到外面凌錚攔住環兒不讓她進,便開聲道:
“讓她進來。”
凌錚沒有辦法,只得放了環兒進去。
“有酒嗎”他問。
環兒連忙點頭,把溫好的酒放到几上,然後再把果品和點心從食盒裡拿出來。見景淵要倒酒,連忙手急眼快地搶過酒壺,誰知道粗枝大葉的忘了自己穿的不是小袖半臂而是廣袖長裙,衣袖把杯子和空酒壺打翻了,呯呯的掉了一桌一地,她窘態萬分手忙腳亂地去收拾,一邊急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對、對不起,哎呀,這酒壹怎麼一碰就倒,真是的……”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抬頭,又觸碰到景淵那如霜似雪般的目光,他那樣專注的看著她,深沉而努力地仿佛想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人的影子來。
環兒的心即時漏跳了兩拍,曾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他眼眸中的一絲濃烈到化不開的情緒,可是再看清楚些,怎麼可能呢?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分明就了無生氣,像個玉人一般看上去很美可是又冷漠僵硬。
手上的酒壺被人奪去,他的手指冰涼入骨,酒喝得很慢,可是沒有停過,桌子上的菜餚都冷了,環兒正想開口問要不要拿去熱一下,忽然見他皺皺眉,說:
“你下去吧,再拿一壺酒來。”
不知為何心裡竟有淡淡的心疼,這人,心裡怕是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吧?環兒站起來福了福身就離開內室,門外的凌錚拉住她低聲說:
“你去拿半壺酒,摻水摻成一壺,懂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很快就取了一壺酒過來,不出意料景淵手中的酒壺又空了,她給他滿了一杯酒,說道:
“環兒謝謝爺的關照,要不是爺,環兒怕是今日要被洪媽媽打死了。”
景淵置若罔聞,酒意上來了,半邊身子都傾側倚在几上。環兒壯了壯膽子,又說:
“今日環兒以為有機會見到那聞名遐爾的蘭陵侯,不料遇見了爺這樣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想來那侯爺就算再俊美無匹也應不及爺您的風流氣度,那些翹首以待的姐妹們真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