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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兒苦著臉說:“掌柜的,你能不能算便宜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我這不是想給咱客錢積點福嗎?”
“我沒有妨礙你啊,就連反對都沒有。”她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說,“你積你的福,我做我的生意,河水不犯井水。等她病好了,醒了,知道你如此為她,感恩圖報以身相許,說不定你還能娶上一門媳婦呢!”
孟三兒漲紅了臉:“掌柜你亂說!我孟三不是這樣的人!”說著氣沖沖地鈴著茶壺給那邊的客人沖水去了,還不忘回過頭來說:“掌柜欺負人,我以後不給你當人偶般畫了,畫得醜死了!”
她氣結,抓起算盤就像砸人,可又想著砸壞了多不划算,最後只得悻悻地放下算盤衝著孟三兒的背喊道:“你的畫才丑,你自己長得醜又不承認事實,還污衊你姑奶奶,我以後畫貓畫狗都不要畫你。”
孟三兒咬著唇,臉色青得難看之極。
另一位夥計孟良跑過來拍拍他的肩,道:“又跟你嫂子慪氣?你知道的,她一向如此…… ”
“一向如此沒心肝。”孟三兒道:“本也是落魄之人,怎就半分同情都沒有?要不是看在她願意嫁給我哥沖喜,我還真不當她是嫂子,我哥第二天就死了,現在想來都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
“去去去,口沒遮攔亂說話!”孟良給了他一個栗鑿,“你嫂子是在關心你,要維持生計,多養一個人談何容易?”
“孟良一一”她喊孟良過來,皺著眉看著帳簿,“這兩天用早膳的客人怎麼少了這麼多?”
“你沒聽說?”孟良跟孟三兒一樣是孟家村裡的年輕小伙子,為及直爽嘴快,“旁邊百子巷新搬來一戶人家,租了隔壁的隔壁孟誠家的鋪子,把它一分為二硬是弄出兩個隔間來,一邊賣烤紅薯什麼的,是個生面孔的年輕女子;另一邊擺了張桌子專門幫忙寫家書,聽說是那女子的丈夫,但是只在早上坐一個時辰,說是晚了些要回去做飯給娘子吃,下午去種菜種紅薯什麼的。”
她想了想,拿出一點碎銀子,“去賣個紅薯回來,然後再去寫封家書來。”
“家、家書?我的家人就在孟家村啊,寫什麼家書?!”
她瞪他一眼:“沒家書?那就情書好了!反正我要看看這個人到底上過幾天學堂!”
“現在太、太陽很猛…… ”孟良結巴道,心裡暗悔自己剛才到底是那根筋不對了竟然替這女人說話。
“有嗎?”她拉長聲音,“我只看到客錢太舊,沒有銀子修繕,請的夥計又太多… … ”
“我去,”孟良一拍桌子,“我去不就行了嘛,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掌柜的等著哈!”
當孟良苦著臉拿著燙手的紅薯和一卷畫軸回來時,正好是黃昏。她接過紅薯,嗅了嗅味道,眼中的疑惑更甚,把紅薯掐開兩半,熱辣辣地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是糖心的,心道怪不得那些客人都跑去吃紅薯去了,正發怔的時候,聽得孟三兒一聲怪叫,道:“哇,嫂子,這仙女怎麼長得這般像你,竟然從那麼高的仙宮飛身跳下,是嫦娥奔月麼?不對,方向不對啊… … ”
她諫然一驚,一手搶過畫幅一看,整個人呆住了,一手揪住孟良道:“這畫是誰給你的?是不是一個俊朗的貴公子給你的?”
“貴公子?”孟良愕然,孟三兒伸手放她額上一探,對孟良說:“沒發燒,應該腦子還沒壞。”
“快說!”她氣急敗壞。
“最多也就是個落魄書生,穿著那長衫又黃又皺的,模樣倒是還過得去,就跟我哥倆差不多。不過他的夫人倒是很可愛的,眼晴水靈靈地這麼一瞅,就直直地看到人心窩裡去了…… ”
她拿著畫軸拔腿就往外跑,黃楊樹下孟誠家的鋪子已經關了門,她又氣喘葉葉地跑到百子巷,來到一戶新塗了漆的人家門前,還未拍門,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略帶,溫怒地說:“你給我下來!你再不下來你等著瞧我怎麼治你…… ”
“不如,你爬上來抓我?”女子笑嘻嘻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嬌憨任性,“棗子很甜,不摘它會壞掉的。來,乖嘛,張開衣袍接住好不好?”
“不好!”可以想像說話人鐵青的臉色,“你馬上給我下來!”
“不要。你怎麼好意思生氣?你這回騙得我那麼慘我還沒跟你算清楚帳呢… … ”
她搖搖頭,笑著伸手拍門。說話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片刻,門咯吱一聲開了。
“果然是你。”她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也是,除了你,還有誰會把我畫得這麼丑?”
景淵也笑了,打量了她一番,道:“許久不見,你看起來活得比誰都好,”說著把門關好,回頭喊道:“阿一猴子,還不趕緊下來看看誰來了?!”
歡喜佛,薄情賦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遠走 3
經年的棗樹有合抱般粗壯,茂密的枝葉間白色的身影利索地爬下樹來,阿一抓著衣裙兜成一個小兜裡面裝滿了青中透紅的棗子,聞聲而來,一見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啊”了一聲,手一松,棗子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