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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成跟在葉孤嵐身後往涼亭走去,涼亭依稀有人影,人聲雖小,可是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阿惟不要坐轎子。”她執拗地說,語氣中帶著幾絲童雅的調子,“也不想坐馬車。”
“我知道,”顧桓溫和而耐心地答道:“我們回去的時候走路回去,你不是喜歡散步嗎?”
“如果累了怎麼辦?”她咬咬唇,“太晚回家會被爹爹罵的。你不知道爹爹凶起來的樣子好可怕……”
“累了我就背你,不會太晚的,你爹爹那麼疼你,怎麼捨得責備你?”
“真的?”
視線越過掩映的松枝,葉孤嵐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穿著素色衣裳,黑髮隨意梳了個簪花小髻的女子正仰著臉看著顧桓.一雙杏眼一瞬不瞬地鎖緊了顧桓的目光,眸中儘是單純和憂慮,表情有點可憐兮兮的,雙手正抓著顧桓的手臂,顧桓伸手捏捏她的臉,笑道:
“當然是真的。”
葉孤嵐眼內有暗色翻湧,就只那麼一瞬間。他快步走過去向顧桓作輯道:
“葉孤嵐來遲,讓顧大人久等了。”
“顧桓日前多有失禮,應是顧桓賠罪才對。來,阿惟,見過葉少東。”顧桓放開阿惟,延請葉孤嵐入座。葉孤嵐看了看阿惟,笑道:
“顧大人莫要生分了,喊一聲‘孤嵐’便可。這位可是你衙門的文書?沒想到穿回女裝後也是個可人兒啊。”
阿惟忸怩地淺笑,對著葉孤嵐草草福了福身,“阿惟見過葉少東,葉少東安好。”
葉孤嵐的笑意頓了頓,只見阿惟又回過頭去伸手揪著顧桓的衣襟不肯放手,顧桓笑道:“好了好了,讓人陪你到那邊竹樹下玩去,我和葉少東有話要談。”說著招了遠處馬車車轅處的文安過來,讓他把阿惟領開。
涼亭石桌上擺著幾色糕點,還有玉杯酒壺,顧桓斟酒滿了一杯遞到葉孤嵐面前,酒香四溢。
“蘭陵侯還沒到。”葉孤嵐說:“不如我們等一等?”
“也好。”顧桓扭頭望了望不遠處的阿惟,苦笑道:“孤嵐兄都看見了?阿惟她,得了癔症……本不想把她帶來此地,可是衙門中沒人照料,恐怕一轉身她又偷空離開,所以情非得已,還請見諒。
“這有何妨?”葉孤嵐收回自已望向阿惟的目光,“只是她為何會得了癔症?”
“說來還是上回馬球場起的禍事。實不相瞞,她的心上人與少東家你的模樣酷肖,可是那人早就病死了,但是她一直不肯相信,輾轉來到蘭陵,見了孤嵐兄發現找錯了人,接著又在馬球場上受了那樣的剌激傷害,所以一時心力耗損過渡,變得了癔症……”
“哦,這麼說,就是孤嵐當日情急之下擊球傷了她才這樣的?孤嵐惶恐……”
“孤嵐兄何必多想,本就是她自已痴心妄想與人無尤。但是她現在好像什麼都忘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明天一早起來就什麼都好似沒發生過一樣。”顧桓嘆息了一聲,“她首先問我:你是誰?第二個問題就是:你是我的誰?明明給她梳好了發,可是半個時辰後你又會看見她坐在妝檯前梳著自己的發……幸好她不哭也不鬧,就是變得像小孩子一樣,某些事很清楚,可一轉眼又就全都糊塗了。”
“那她的心上人呢,她總不會不記得吧?”葉孤嵐一臉惋惜地問。
“怕是忘了。就算是親人也只是模糊的有個概念,”顧桓苦笑道,“知道有父親兄長,可是模樣忘記了,往事忘記了;更甚的是,如果沒有人和她講話,她可以桔坐一天,黃昏達旦……然後第二天,又一副茫然的樣子。”
葉孤嵐笑笑,不置一詞,右手卻不自覺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抿盡。
“今日來此,顧桓實在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孤嵐兄成全……”顧桓話還未說完,那邊文安便大叫起來:
“讓你不要掰那竹子,你就是不聽,你看你弄傷手了吧?!”
阿惟低聲哭泣的聲音傳采,文安拉著她回到涼亭,對顧桓說:“公子,她不聽話,這麼大的人居然不知道用刀而傻傻的用手去掰竹子,這不,手都劃傷了!”
阿惟低著頭咬著唇,瑟縮在一旁,右手攥成拳頭不放,顧桓拉過她,溫言細語哄著她讓她攤開手。待到地攤開右手時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掌心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正汩汩的往外冒,沿著指縫一滴一滴落到裙腳上,觸目驚心。
顧桓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腳,一邊給她包紮一邊問:“是不是很疼?”
她點點頭,豆子大的晶瑩的淚珠掉了下來,無辜而傷痛的目光掃過葉孤嵐又回到了顧桓的身上,葉孤嵐只覺得自己胸口有點悶,有個地方麻麻的並不感到痛卻好像呼吸在這一瞬間困難起來,聽得顧桓又問:
“阿惟要竹子做什麼?”
“放風箏啊,”她淚痕來干,又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來一般添了幾分喻悅,“今天天晴風大,你忘了麼?你每次放風箏都把繩子剪斷,我不多做幾個風箏怎麼行?”
葉孤嵐轉過身去,似是不想干擾顧桓和阿惟的對話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