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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趕到之前與路征約定好的餐廳時,餐廳已經打烊,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餐廳最裡面的那一桌——
一盞孤燈,一張椅子,一個獨斟獨飲的路征。他的背影被燈光拉得纖長,幾乎讓這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顯得脆弱了……
炎涼默默走近,即便心裡猶豫萬分,腳下卻沒有多少遲疑。
走到了桌邊,炎涼聽清了站在路征另一邊的服務員在說些什麼:“路總,已經開好樓下的房間了,1619,我領您過去?”
原本低垂著目光的路征這時候抬起頭來。並非因為聽見了服務員的話,而是感覺到……
她來了。
路征只是看著她。只是這樣而已,就已經讓炎涼無所遁形。
路征卻沒對她說半個字,悠然地站起,理了理西裝領口,徑直朝餐廳門口走去。
炎涼看著他有些不穩地步伐,拿走服務生放在桌上地房卡,解釋了一句:“我送你們路總過去吧。”之後就朝路征快步跟了上去。
***
這個男人明明已醉得不輕,卻不需人攙扶,炎涼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直到路征停在了1619號房門口。
他抬頭看了看房門上的號牌,要伸手握住門把手時,身體一晃,差點趔趄了一步,炎涼趕緊伸手扶他。
路征這才終於正眼瞧她。
“我……”
炎涼剛說一個字就被他制止。
“真可惜……”路征的食指點在她的唇上,笑著說。
“……”
“我晚了一步……”
他是真的在微笑,可他越是這樣,炎涼越是難以自控地緊咬著嘴唇,快要被歉意所吞沒。
路征的食指離開她的唇,臉卻一點一點的靠她更近,仿佛要在醉意朦朧之中看清她。最終卻是心念一動,緩緩地吻了上去……
***
那個女人,始終僵立在那兒。
緊挨著1619號房的1620號房,無聲的關上了門。
蔣彧南靠在門背上,臉上沒有表qíng。
半個世紀那麼長的沉默後,蔣彧南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對方不說話。
蔣彧南冷冷的,沒有一點表qíng的問:“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些?”
***
“……”
“……”
終於,電話那頭的江世軍輕聲的笑了開來:“你那麼聰明,不可能沒發現一點異樣。”
蔣彧南那原本銳利如刀的目光,似乎因被對方戳破了心思,而猛地一滯。
江世軍的聲音還再繼續:“我不想你繼續自欺欺人下去。我讓你親眼看看這個女人為對付我們,都做了些什麼事,幫助你想清楚,她值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第52章
1619號房門外。
漫長的靜置過後――
直到最終,路征也沒能等到她的回應,他終是抬起頭來,一雙醉眼,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因而他只是微微一笑:“是我越距了,對不起,蔣太太。”
對不起……
蔣太太……
這個男人此時此刻的形態、樣貌,無一不透著淡淡的寂寥,炎涼那垂在腿側的拳頭緩緩的鬆開,掙扎著、猶豫著抬起手來,像是要伸手替他撫平那揮之不去的落寞。
可就在指尖快要觸碰上他臉頰的那一刻,她卻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最終,炎涼只是輕輕的推開了他的肩,報以一笑:“路總,您醉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攪您了,再見。”
她的笑,是疏離的,拉清界限的,路征自然是看懂了,他終是不忍勉qiáng,天生的優越感所造就的超乎常人的自尊心與自制力,也不允許他勉qiáng,因而只猶豫了片刻,便配合的退後了一步。
可即使是再深切的自制力,也敵不過親眼看著她轉身、一步一步、沒有半點猶豫的離開時,那快要淹沒他的、痛徹心扉的不舍……
不知過了多久,路徵才回過神來,偏頭看那空空dàngdàng的走廊。這一幕現實把最後一點奢望殘忍打破,路征開門進屋。關上門,任一室的黑暗將他吞沒。
關門的餘聲在走廊上短暫的迴響,很快又重新恢復平靜。一地的幽靜之中,1620號房門無聲的打開,房裡走出的那個男人,沉著眸看一眼隔壁套房緊閉的門扉。
她終究還是做成了……
蔣彧南面無表qíng地收回目光,面無表qíng的調頭,直到踏進電梯,光可鑑人的電梯壁上映照著的,也是一張毫無波瀾起伏的臉。
直到電梯裡響起他的手機鈴聲。
蔣彧南低眉看一眼屏幕,接起。聽筒里傳來梁姨的聲音:“蔣先生,二小姐臨時有急事離開了一會兒,你小心開車,不用太急著趕過來。”
“好的。”
蔣彧南說完即掛斷,周圍再度陷入一片無聲。可電梯重新安靜了不過三秒,就猛然響起“砰”的一聲巨響――
手機被它的主人決絕地砸向電梯壁,頃刻間四分五裂。
電梯“叮”的一聲抵達一樓,蔣彧南踏在四散崩落的手機零件上,面無表qíng地走出電梯門。
這是炎涼有生以來第二次在這個城市游dàng。
第一次似乎是她過十歲生日那一年,她要跟同學朋友在外過生日,被母親斷然拒絕,說是一家人在家為她慶生,可惜那晚徐子青謊稱生病入院,所有人都急切地趕往醫院,只留她一人在家,怨怒jiāo加,一氣之下便拎著足足有她半人高的蛋糕盒離家出走,在外頭游dàng。最終,她累得走不動了,跌倒在地的同時,蛋糕也沒能倖免。
那時,寒夜中藏在角落紙箱中的貓咪,顫顫巍巍地走到跌倒的炎涼麵前,怯怯地看一眼眼眶含淚卻執意不肯讓眼淚流下的她,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舔舐掉地上的奶油。
這一次,迎接她的,卻不再是流làng小動物那警惕中透著可憐兮兮的目光――
炎涼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客廳里立即傳來她所熟悉的聲音:“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
房裡一盞燈都沒開,炎涼在黑暗中辨識了許久,才尋找到聲音的源頭。
“周程那裡出了點事,”她對坐在沙發里的蔣彧南說,黑暗中無須再偽裝出抱歉的笑,“我過去處理下。”
聽動靜,他像是從沙發里站了起來,穿著皮鞋不疾不徐地朝玄關處的她走來:“怎麼電話也關機?”
蔣彧南站定在她面前,可她只看得見他那雙在黑暗中依舊熠熠生輝的眼睛,這令她愣了愣才記起要從包里拿出手機搗鼓片刻:“你打我電話了?我怎麼沒收到?”
繼而瞭然的舉起手機示意他看:“沒電了,難怪……”
炎涼依稀看見他笑了笑,原本面無表qíng的臉因這微笑,顯得柔和許多:“沒事,反正我去婚紗店挑過了,也沒有看到中意的。你有沒有喜歡的婚紗設計師?我讓人和設計師約時間訂做。”
炎涼隱隱鬆了口氣,彎身換拖鞋,才看見他腳上的皮鞋,不由疑惑的抬頭:“你也剛回來?鞋都沒換。”
蔣彧南這才意識到,只說:“剛才一直在想事qíng,忘了……”
說完便微微朝炎涼傾身過來,似要拿她身後鞋架上的脫鞋,可下一秒,他卻彎臂摟住了她的後腰,作勢要吻她。
此舉驚得炎涼下意識退後一步,但轉瞬之間又被他摟回,密實的吻略顯凌亂地點在她的唇角,下巴,脖頸,在她下意識的後仰間幾乎快要向下游弋至鎖骨。炎涼不得不用力推開他的肩制止:“早點睡吧,明天周一,還要例行召開董事會。”
蔣彧南的動作頓了一下之後,便重新埋頭,像是要繼續掠奪,可轉瞬間他又停住了。這回,蔣彧南是徹底撒了手,毫無溫度的吻印在炎涼的眉心:“那趕緊睡吧。”
說著便自顧自地坐在了玄關前的矮凳上換鞋。
炎涼看著他烏黑的發頂,有某種qíng緒堵在嗓子眼裡,如鯁在喉,她閉一閉眼,終是忍住了,俯身在他頭頂上吻了一下,淡淡地說:“你也早點睡,晚安。”
翌日,周一,例行董事會。
除兩名董事告假外,其餘董事都準時出席,徐晉夫死後,董事長席位一直是由炎涼母親暫代,實際上的最高職權已經落到炎涼手中。這些世伯們,炎涼算是十分了解了,相對於千篇一律的、持續糟糕著的各式報表,顯然長輩們更關心炎涼的私事,會議時間還沒到,無一不是在問:“世侄女,怎麼結婚了都不通知下我們這些長輩?”
“這可是件大喜事啊,怎麼,還不好意思說呢?”
“如果不是今天來公司看見樓下那麼多記者,我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什麼時候擺喜宴?”
“蔣彧南的個人能力我是很欣賞的,做徐家的女婿我覺得還是很稱頭的,雖然比路家那位……”
“老彭,說什麼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糊塗了,蔣總做徐家女婿絕對是十分稱頭,絕對的……”
炎涼一個一個敷衍過去,有些疲於應付,好在很快會議就開始了,為了縮減投入,儘快讓資金回籠,secret暫緩在北美擴張的腳步,雅顏的藥妝子品牌的項目資金也相應的削減,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還會通過裁員來jīng簡開支――這些都需要董事們全體表決同意後才能正式施行。
這次的例會,炎涼自然又重提了裁員這一建議。
相信此次談及的這些問題,此時此刻就已經傳到了蔣彧南耳里,這層窗戶紙遲早是要捅破的,只是炎涼已經無暇顧及這些。況且敵人跑到明處來,對她或許更有利。
她的現有資金,以及從路征那兒得來的資本已投入運作,縮減投入後回籠的大部分資金則會被用來增持股票,只要熬過這次的劫數,一切就會雨過天晴,抓緊時間部署一切,則是她現在唯一應該做的事。
“這次的裁員會從國外的分公司開始……”
炎涼剛說到此處,就被會議室外傳來的吵鬧聲打斷了――
似乎是保安的聲音:“對不起您不能進去!!!!”
炎涼當即一皺眉,眼神掃一掃一旁的助理:“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助理點了點頭之後就小跑著朝門邊而去,可就在助理的手剛碰著門把手時,門卻從外頭被人推開。
門毫無徵兆的被大力推開,門背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震響,助理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門外的保安的聲音也越發清晰的傳進正在開會的所有人的耳中:“您真的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