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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世軍親眼看著徐晉夫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變化著,心qíng大好地笑起來。
見江世軍起身,助理自動退後半步讓出路來,並看著江世軍踱步來到僵坐在那兒的徐晉夫身旁。
看著徐晉夫不堪重負的樣子,江世軍自是不吝於給他最後一擊的。他慢條斯理地從徐晉夫沒有查看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直接送到了徐晉夫手裡。
“而且……實在是不好意思,你最疼愛的大女兒,也把她手頭的股權抵押給了我。”
徐晉夫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看到文件最後一頁上的簽名,熟悉的字跡……徐晉夫渾身一痙攣,文件輕飄飄地落在了桌上。
江世軍低頭欣賞一番文件上寫著的“徐子青”三字,再掛上微笑,抬頭:“徐總,你聰明一世,卻怎麼生出了這麼個笨女兒?投資失敗了,就只知道挪用公款填補,我只是幫忙把她公款還上了,就真的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了。只是苦了周程那小伙子,替她掩蓋這麼多……”
徐晉夫雙眼早已血絲滿布,怒斥著要打斷他,卻呼吸不暢到聲音都再難發出來,江世軍卻依舊是那把張弛有度的嗓子,一切的惡意經他的口說出,幾乎都已包裹上一層優雅:“我掌握的證據只能送一個人坐牢,你是捨得你大女兒去吃牢飯呢?還是gān脆讓周程幫忙幫到底,攬下全部商業罪證呢?”
江世軍的演說終於結束,如今的他抱著雙臂站在那兒,冷眼看著徐晉夫顫抖著雙手,艱難的從懷裡掏出藥瓶,打開了蓋子,手卻已經拿不穩這小巧的瓶身,一抖,藥瓶就應聲落地——
白色藥片紛紛散落在地,在猩紅色的地毯映襯下白得格外刺目。
徐晉夫的臉色卻比藥片還要蒼白,唇色卻是發紫的,他艱難地彎腰試圖撿起藥瓶,終究卻只是重重一跌,整個人雙膝跪在了地毯上,佝僂著背。
以江世軍站立的角度看,他此番跪著的姿勢,就如同乞求赦免罪孽的懺悔者。
眼看徐晉夫就要夠著離他最近的那沒藥片,江世軍隨後也蹲下了身體,先徐晉夫一步撿起了那枚藥片。
卻不是送到徐晉夫嘴邊,而是抬起手來,迎著光仔細觀察這枚藥片。
苟延殘喘的徐晉夫晃悠悠地把手伸向他,如同乞討。
乞求他的心慈手軟。
換回的卻是江世軍一抹更深的微笑。
未免徐晉夫痛得神志不清而遺漏了自己的話,江世軍刻意湊近徐晉夫的耳邊,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說:“目前我所持有的股份還不能與你抗衡,可明天的事,誰又說得准呢?就像你……活不活的到明天,也要看你的運氣如何了。”
說完,江世軍象徵xing地拍了拍徐晉夫的肩膀,冠冕堂皇的樣子就仿佛在說:徐總,你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江世軍就這樣保持著笑容起身,理了理衣領:“不好意思,隔壁包廂還有我的飯局,您這兒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決絕的腳步踏碎那救命的藥片……
……
……
糖醋魚,宮保jī丁,油淋青菜,兩份沙拉,一一擺盤後,炎涼抬頭看看自己家的這位大廚,伸手接過他遞來的一碗米飯,埋頭開吃。
蔣彧南則默默坐到另一邊,等著她對他的手藝發表些看法,無奈她估計是真的餓了,沒有絲毫要抬頭的意願。
無奈,只能他主動開口詢問了:“味道怎麼樣?”
炎涼這才暫時放下碗,空出一隻手來,只來得及豎了豎大拇指而來不及說話,同時,另一手的筷子已經夾回一片魚ròu,正要送到自己嘴裡,卻頓時手一抖……
剛準備拿起筷子的蔣彧南聽見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一愣,抬頭就見臉色微變的炎涼正捂著胸口。
“怎麼了?”
“心臟突然抽了一下。”
“好點沒有?”
炎涼皺著眉頭,掌心按了按胸口,並沒有再感覺到什麼異樣,這才抬眸朝蔣彧南點點頭。
大快朵頤之後炎涼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蔣彧南收拾好餐桌,也坐了過來。
這似乎是婚後二人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獨處,沒有加班的困擾,沒有記者的煩憂,但顯然,彼此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閒暇,蔣彧南摟著她看電視,不說話,炎涼也有些沒有主意,看下掛鍾,9點都還沒到,只能扭過頭去問他:“今晚打算怎麼過?”
“看看電視,然後好好的睡一覺。明天肯定又有的忙了。”蔣彧南邊說邊換台。顯然他們都是不善於談戀愛的人,炎涼對這索然無趣的電視節目沒有一點興致,列數一下qíng侶之間該做的事,似乎……他們都沒做過。
“我們似乎沒有一起看過電影。”
蔣彧南表示同意,把頻道調到新聞台,隨口應道:“嗯。”
“沒有一起旅行過。”
“紐約。”
他的答案當即遭到炎涼的否定:“出差的不算。”
“好吧。”
炎涼繼續列舉:“我們也沒有見過彼此家長,也沒有舉辦婚禮。”
“我見過你的家長。”蔣彧南立即予以反駁。
炎涼似乎沒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感嘆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忙完,才能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蜜月旅行。”
蔣彧南一直看著電視屏幕,似乎根本沒在聽她在說什麼,可突然之間他就沉默地把電視給關了。毫無徵兆炎涼還沒反應過來,疑問的“嗯?”了一聲,詢問地看向他,就聽他說:“那先把看電影這個給解決了。”
蔣彧南已經起了身,也要把炎涼從沙發上拉起來。炎涼不願動,看一眼窗外,除了黑暗,看不到別的:“外面好冷,不想出去。”
“那就在家裡看。”
炎涼被他帶著,急忙趿上拖鞋,一邊跟著他的腳步走向那從未使用過的家庭影院,一邊聽他說:“朋友送過我一些電影膠片,我之前都沒看過。”
設計師當初就是照著迷你影院的設計,開闢了這個家庭影院的空間,可面對放映機,蔣彧南絕對是外行。
他參照說明安裝膠片,炎涼拿了瓶紅酒,倒拎著兩個酒杯回到家庭影院,短短時間裡蔣彧南已經裝好了膠片,正在調試。
“這麼快?”炎涼原本還以為自己能頭一回欣賞到蔣先生的手忙腳亂。
雖然已經算上手很快,蔣彧南還是朝炎涼無奈的聳聳肩:“弄得這麼繁瑣,不如直接去電影院看了。”
炎涼邊倒酒邊駁斥:“這叫qíng調。”看來她是十分欣賞家裝設計師對於家庭影院的這個小巧思。
蔣彧南也不知自己裝的是哪部電影,直到放映的字幕打了出來——
是一部十分出名的講述父愛的舊電影。
講述了義大利一對猶太父子被送進納粹集中營,父親不忍年僅五歲的兒子飽受驚恐,利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扯謊說他們正身處一個遊戲當中,必須接受集中營中種種規矩以換得分數贏取最後大獎。
看了讓人感慨。
炎涼感慨的同時,更多的是唏噓,尤其是看到屏幕上偉大卻也渺小的父愛——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直安靜觀賞的炎涼還是沒忍住,問他:“你父母是怎樣的人?”
蔣彧南看著屏幕,炎涼看不出他是在思考她的問題,還是陷進了劇qíng中沒有回神。時間久到炎涼都要懷疑他是真的沒聽見,因為忍不住再問一遍——
蔣彧南卻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這瓶酒味道有點不對,我去拿過一瓶,你想喝哪種?”
炎涼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拿過酒杯品一口,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倒是蔣彧南,已經詢問道:“拉斐?”
很快蔣彧南就從炎涼麵前走了過去,眼看他都已經拉開放映室的門了,炎涼只能說:“好吧。”
電影正進行到第二幕的jīng彩之處,炎涼獨自坐在寬大的椅背中,聽著原聲發音的義大利語,她很早之前看過這部電影,如今重新再看一遍,卻覺得更加震撼。
蔣彧南什麼時候回來到放映廳的,她絲毫沒有察覺,直到他開口叫她:“炎涼。”
炎涼這才抬起頭來,只見蔣彧南就站在半敞開的門邊。
他的背後是光亮,身前卻是黑暗,就這樣站在這樣一個jiāo匯處,神qíng複雜的看著她:“電話,找你的。”
炎涼回到客廳接電話。
“二小姐……”是梁姨的聲音。
“梁……”炎涼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只因為電話那端的梁姨突然小聲地哽咽了起來。
這令炎涼愣了愣才回過神來,聲線繃得緊緊的,“怎麼了?”
梁姨一時之間沒有接話,炎涼在電話這邊等的心率驟亂,而這時,梁姨的電話似乎被jiāo到了另一個人手中,炎涼耳邊隨後響起了母親的聲音:“你爸爸他……”
有什麼東西,沉默的,醍醐灌頂而來,幾乎要淹沒掉炎涼的聽力。她呆立在電話機旁,手指僵硬的拿著聽筒,但似乎再也沒有聽進去半個字。
直到另一隻手從她手裡接過聽筒,炎涼才猛地回過神來,那隻手傳遞過來的正常的體溫令她意識到,自己的手是有多麼冰涼。
看到她這副愣怔的樣子,蔣彧南難免有些擔憂:“怎麼了?”
炎涼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蔣彧南只得把聽筒放到耳邊:“餵?”
這一聲“餵”如一把利刃,狠狠劈開炎涼恍惚的神智,也徹底驚醒了她。
炎涼的聽覺神經仿佛也在瞬間恢復了正常,剛才她聽到的那些話:醫院,醫院……炎涼想也沒想,腦子一片空白的沖向玄關。扯下掛在裝飾柜上的車鑰匙,就這樣奪門而出。
她飛車到達母親告訴她的醫院,所有人都站在病房門外,聽見走廊不遠處傳來的慌亂的跑步聲,才齊齊看了過來:
滿頭冷汗,單薄的家居服,腳上是一雙拖鞋的炎涼,就站在他們視線的焦點。
有梁姨,有周叔叔,有周程,有徐子青母女……炎涼回應著他們的目光,突然之間,只覺得之前的一切激烈都平靜了下來。
所有人,沒有一個人說話,炎涼安靜的聽著自己逐漸恢復平靜的心跳聲。不久之後,炎涼就看到母親從病房裡走出來。
一向保養得當的母親,似乎一夜之間已兩鬢髮白,炎涼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走向母親,聽清了母親對梁姨說的:“準備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