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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電話里那一聲聲的險惡,她此刻身處辦公室里,則同時瀰漫著下屬的輪番轟炸:“炎總,我們……是減倉還是……?”。
“趁還沒有跌停,我們趕緊……”
“清盤吧!”
“炎涼,別再追加了,那樣你會破產的!”
炎涼說不出話來,唇色早已一片慘白,而聽筒的那端,似乎嗅到了現場的慌亂,故而,森森一笑:“試問一個破產了的女人,股東們還會認為她有資格執掌一個公司?”
就在這時,周程仿佛在逆境中看到了一線希望,立即提醒炎涼:“其實我們可以請路征加大投……”。
手機那端的聲音,卻在這希望的火焰剛要燃起的那一刻,狠狠將它掐滅,時機把握的那樣準確,那樣殘酷,令炎涼完全措手不及:“當然,只要路征那小子繼續感qíng用事的給你投錢,你就能扳回一城。只可惜……江世軍現在應該在和路明庭一起喝茶吧。”
“……”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失策?糙率的賣身給了兒子,卻不知,路明庭一直是我良好的合作夥伴。當然,也要感謝你,讓路明庭看到他兒子竟會為了一個女人大失水準,這個契機算是促成了路明庭和我們更深入的合作。我在這裡,鄭重的感謝你。”
炎涼被他輕蔑的笑聲猛地、徹底地打回了原形,絕望之下,反倒醒了過來,因沉重的打擊而陣陣嗡鳴的耳畔,突然,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在這片要將她吞沒的平靜之中,炎涼的聲音蚊鳴一般的無力:“蔣彧南,你夠狠。”
手機那端終於沉默下去。
片刻後,不帶任何感qíng、沒有任何起伏的音色,悠然而殘酷地在炎涼耳邊dàng漾開來:“如果你那天收下了我送去的婚紗,或者,哪怕只是猶豫著翻了一下它,你就能發現我寫給你的信。”
“……”
“信裡面詳細寫了我這一周里會做哪些事擊垮徐家。如果你看了,就能反敗為勝。”
“……”
“可惜,你沒有……”。
“啪”的一聲,蔣彧南把電話給掛了。不再有半分的留戀。
☆、第55章
中午12點左右。
大霧籠罩下的明庭大廈。
董事長辦公室內。
針對明年即將啟動的、迄今為止明庭的最大型投資項目,路征與父親、以及確定加盟該項目的財團負責人已商討多時。恰逢此時有人敲門進來,路征抬眸一看,是自己的秘書。
秘書恭敬地立定、微微頷首:“董事長,厲總,路總。”
打過招呼之後就直接走到路征身旁,附過來與路征耳語:“炎小姐剛打電話來,說想要見您,我請她一點半左右來這兒。”
路征看了眼手錶,點點頭表示認可。剛把注意力轉回,就看到自己父親正嚴肅地看著自己。父親很快收回目光,路征也沒有太在意,1點20不到,三人會議就提早結束了,路征替父親送這位厲總下樓。之後便回到自己的總裁辦公室,算算時間,她差不多快到了……
1點30……
1點35……
1點40……
路征gān坐在那兒,頻頻看表,他兩點還有另一個行程,要離開公司,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征一咬牙,傾身而去拿起電話,剛yù撥出號碼,被敲門聲打斷。
秘書隨後進來,面色有些遲疑,yù言又止一般:“路總……”
路征一皺眉:“恩?”
“炎小姐……可能不會過來了。”
路征無奈:“非得我問一句你才說一句?怎麼了,到底?”
秘書這才進門來,把手裡拿著的那本掌上電腦遞給路征:“剛才各大門戶網站都登出了類似的新聞……”
路征拿過掌上電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臉色越來越僵。
手指在屏幕上滑著,幾乎每一篇新聞都在說著同一件事——“對於近期徐氏在證券市場上不合常理的走勢,有知qíng人士透露,那是由麗鉑集團與徐氏的收購與反收購行為導致。自今日截稿時止,徐氏股價再度跌停,該知qíng人士表示,那是由於徐晉夫之女炎涼在反收購戰中慘敗,資金鍊斷裂,預計損失超過15億美元,折合人民幣……”
路征已無需再看下去,當即扯過擱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大步朝門邊走去,一邊吩咐秘書:“替我備車。”
秘書回過神來,趕緊跟上去,順便替他拿下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可剛追到半路,秘書就見前方不遠處正yù走進電梯的路征猛地停下了腳步。
令一向處變不驚的路征如此錯愕地愣在原地的,不僅僅是正站在電梯裡的、路明庭的首席秘書。還有……首席秘書身邊站著的江世軍。
明庭大廈的頂樓只有兩間辦公室,一是父親的董事長辦公室,第二間則是他的總裁辦,顯然這位江總並不是他路征的客人……
就在他發愣的這片刻,首席秘書問路征:“您這是要出去?”
路征很快掩飾了qíng緒:“對,有點急事。”
打了照面的江世軍與路征,彼此都只是微微頷首向對方致意,並未jiāo談,路征稍側身讓他們先出電梯,而當路征隨後走進電梯、正yù按關門鍵時,首席秘書卻說:“路總,董事長請您也一道過去。”
在路征拒絕之前,首席秘書不由分說,已經對站在幾人後方不敢輕舉妄動的路征的秘書吩咐道:“這是董事長的意思,替你們路總把行程延後。”
路征無奈之下只得再度來到董事長辦公室,首席秘書在辦公室外把門帶上了。
而與路征一同進門的江世軍,一看見起身來迎的路明庭,立即熱絡地打招呼:“老路,咱們又見面了!”
路征臉色忽的一yīn,下意識地緊盯自己父親的反應——只見路明庭和煦一笑:“你上次約我與夫人去的那家承德菜館,實在是難訂,什麼時候借你的光,再去吃一頓?”
糟糕至極的預感頓時侵入心頭,路征qiáng壓下那絲不安,不動聲色地聽著江世軍的回話:“那家私房菜是出了名的難訂,高官巨賈照樣得提前預約,碰巧我一月前又續訂了一桌,到時你可千萬得賞臉。”
路征在旁默默聽著,只能嘆,江世軍果真是只老狐狸……
正當他正無聲地、冷冷地在心中苦笑著,仿佛峰迴路轉一般,江世軍的一席話,似乎才是真正道出了實qíng:“想當初還是彧南那小子告訴我,你夫人是承德人,我才想到正好有這麼家私房菜館的。”
路明庭對這個年輕人讚不絕口,“提到蔣先生,我可得再說說象棋的事了,什麼時候約他出來跟我這個老人家切磋下象棋?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和他一樣象棋下得那麼好的了……”
蔣……彧南……
路征仿佛在這幾個字眼中終於嗅到了一絲來龍去脈,又或許是,某些真相……
二人朋友一般閒話著家常,路征瞄了眼不遠處的座鐘,心思早已不在這裡,卻在這時,又被江世軍的聲音狠狠地扯了回來:“不過我這次來呢,是想說說正事。”
“……”
“徐氏股票跌停的新聞,想必你也聽說了吧。”
路征心裡忽的七上八下,卻只能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目光從座鐘上移開,轉而落到江世軍身上,江世軍若有所思地回視了他一眼,才繼續:“我們收購徐氏已成定局,到時,國內的整個化妝品行業將會有很大變動,上半年全國各大城市的明庭廣場都有徐氏的品牌進駐,我希望徐氏的品牌撤櫃後,能由我麗鉑的產品接替。”
這一刻,路征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直接說:“我有急事,您倆先聊,我暫時就不奉陪了。”
說完直接走。
路明庭的目光追隨著他而去,起初並沒有叫住他,知道看到他的腳步由原本刻意壓抑著的緩慢、漸漸變得迅疾,最終幾乎是“嚯”的拉開了門——
而就在這一刻,路明庭無比失望地開口:“路征,你一向公私分明的,怎麼現在會為了一個女人亂了分寸?”
路征的腳步,在踏出辦公室的前一秒生生停住。
而在僵直了背脊的路征身後不遠處,江世軍疊著雙腿坐在那兒,悠哉自得的、笑著補充:“還是個已婚女人……”
這音量不大不小,剛夠路氏父子二人聽得一清二楚。
路征沉了口氣,這才回過頭來,無視掉江世軍那yīn險的微笑,只淡淡地說:“爸,這事你就別管了。”
他的平靜和篤定徹底激怒了他的父親。路明庭音量陡然增大,幾乎在偌大的辦公室上空迴響開來:“你要是敢踏出這裡半步,我就拿掉你的CEO頭銜,看你還怎麼幫她?”
一夜之間,全世界都知道徐家被bī到絕路了。商場之中,弱者永遠不是用來同qíng的,而是用來踐踏……
公司去不得,公寓回不得,徐宅更是不能去了,每一地都有記者把守,仿佛只要拍到她哪怕一張落魄樣子,都已經是無限的收穫。
助理這一晚也在炎涼的酒店套房裡落腳。這已經是大半夜了,房間裡的火氣卻不小,助理瀏覽完各種新聞,狠狠地關掉頁面,仿佛以此發泄心中怒氣,“什麼知qíng人士?一定是江世軍把消息透露給傳媒的。牆倒眾人推,現在全世界都對徐氏避而遠之,銀行貸不到款,朋友不敢出手相助,江世軍就能趁機把徐家一網打盡了。”
炎涼聽她這麼說,竟笑了。一切都是江世軍的錯?炎涼覺得自己心裡清楚答案:真正的高手藏在暗處,做盡一切壞事,卻不惹半點罵名。
註定是個無眠夜了。
徐家的理財顧問發來了結果:截止凌晨,徐家負債15億美元。
和新聞里報導的數字幾乎無差。
他連她會損失多少都算到了……
炎涼除了坐在chuáng上發呆,手邊的筆記本電腦上還亮著理財顧問發來的數據,她另一手拿著手機發簡訊,寫了刪,刪了寫,好不容易組織成一句:“媽,如果我說,我想要變賣我名下的不動產,套現的錢我想全部用來對付麗鉑,你會不會……”
可最終,她還是一閉眼,猛地將文字全部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