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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如今滿腦子只有“厭惡”二字,偏要裝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巍然不動地坐在化妝鏡前,換一張卸妝棉,繼續。
他無聲地示意工作人員們離開,似乎只有在這樣不被打攪的時刻,才有勇氣走到她身邊――
鏡子反she出站在她身後的蔣南的身影,炎涼卻眼都沒抬。
蔣南低頭瞧見她呢子裙的後拉鏈只拉到一半,悄無聲息替她全部拉上,雙手繼而就停在了她兩邊肩頭沒再移開。
他的動作再自然不過,下巴點一點她放在化妝檯邊的禮盒:“怎麼不拆開看看?”
炎涼抬手就格開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徹底忽略他的問題,禮盒碰也不碰。她的置若罔聞反倒換來了蔣南的幫忙,他傾身拿起禮盒,替炎涼拆開。
禮盒中是一雙高跟鞋――
路征的禮物。
炎涼本想趕緊卸了妝走人,不想和他多獨處一秒,可餘光瞥見那雙鞋,她的動作卻猛地僵住。炎涼愣了半秒後嚯的站起,幾乎是從蔣南手中奪過它們。
這雙鞋,她怎麼可能不熟悉?鞋底刻著獨立設計師的英文名Elaine,每一個字母之間的連筆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蔣南複雜的目光緊盯著那花體的英文字,炎涼還兀自陷在震驚之中,卻聽他忽的笑了:“原來你們早在紐約就認識。”
她是真的聽到了他的笑聲,可抬起頭來看向他時,卻只看到一張毫無溫度的臉,相比這個男人那簡短的笑聲里藏著的嘲諷,更令炎涼震驚的反倒是他的這句話,“什麼意思?”
紐約……
她當年求學時,和這兩個男人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半點jiāo集。
紐約……
如今回憶起來,沒有蔣南入侵的過去,她是多麼的幸福。
蔣南早已恢復冷靜,仿佛一個一向說話無懈可擊的人,即便偶爾說漏了嘴,也不會因此而亂了陣腳,而是十分迅速的轉移話題:“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再跟我說話。”
炎涼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放回盒中。半彎□湊到鏡子前,卸掉最後一抹唇妝:“你以為我和你說兩句話就代表已經原諒了你?”
炎涼從鼻尖哼出一聲冷笑,拿過擱在沙發上的外套和皮包就走。迫不及待離開的腳步卻被身後響起的一句輕描淡寫殘忍地釘在原地:“我沒打算讓你原諒我,相反,你如果恨我一輩子,那才是最好不過。”
“……”
“……”
炎涼重新邁開步子,回答他的,是隨即響起的、毫無轉圜餘地的關門聲。
“砰……”
婚姻意味著什麼?
世紀婚禮,除了她這個新娘,徐家無一人出席;全城的政商名流,除了路家,基本都應邀。
觥籌jiāo錯,迎來送往,炎涼看著各式jīng美的酒杯,在是要把自己灌醉、還是要保持清醒二者之間,選擇後者。
清醒地看著自己如何出演這一出滑稽劇。
電視台的兩名當家主持受邀擔任司儀,大屏幕上則播放著他們愛qíng歷程,從牙牙學語時的互不相識,到最終的幸福牽手……棒真是極了的婚慶公司,竟然妙手連連,輕輕鬆鬆就把這一切包裝成了一場命中注定的相知、相愛、直到如今的約定一生。
難怪能換得滿場賓客的陣陣掌聲。
炎涼看著大屏幕最終定格在他們補拍的婚紗照上。照片上一點也看不出那天的天氣有多糟糕,相反,簡直是晴空萬里。
還能指望誰看出照片上那個女人笑得有多假?
在送走一位前來道賀的官員後,蔣南的手還摟在她腰上,側過頭來貼著她的耳朵誇獎:“你笑得很好。”
她當然要笑,而且要笑得燦爛,笑得全場矚目。
只是這笑容總是有垮下來的那一刻。就算是再專業的演員,或許也應該允許她在洗手間的隔間裡暫時卸下面具,聽一聽隔間外的人們是如何評價她的演技的――
“要是我,絕對選路征。徐氏拱手讓人了,起碼爭取做個未來的明庭女主人才對。蔣南再厲害,也是個高級打工仔,靠他雖然也可以一輩子過上等生活,可比起一整個明庭來,一個CEO算得了什麼?”
“你也太物質了吧,說不定蔣南和她是真愛呢!這個社會不是什麼都講錢的,也有人重感qíng的不是?”
“那倒也是,剛才見新娘子似乎挺開心的,外界可都傳她快要瘋了呢,今天過後大家都知道她活的也沒那麼慘,估計落井下石的人會少很多。”
“哎……畢竟家道中落成這樣,又死了爹,又沒了家業,遇到這麼多打擊,自己的男人還能對自己不離不棄……”
炎涼回到大廳,意味著笑容再度掛上嘴角。
剛才在洗手間裡議論了好一番的兩個女人,都是今晚商界的朋友帶來的女伴,男人們前來向蔣南道賀時,炎涼極其難得地和女伴們微笑打招呼:“你好。”
待他們離開,蔣南見她心qíng似乎比之前好很多,是偽裝的笑,還是真的開心,逃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睛。而這個男人,看著她,卻是微笑而不自知:“你好像認識她們。”
蔣南替她將落下的一縷鬢髮撥到耳後,炎涼這時竟抬起眼來,目光含水一般,盈盈地回視他:“剛才在洗手間,聽見她們在討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
“……”
“我為什麼選擇你,而不是路征。”炎涼笑容更美、更艷。
蔣南眸光忽的一暗。
炎涼心qíng大好,主動牽起他的手,他掌心的僵硬似乎泄露了些什麼,被他習慣xing地掩飾過去――蔣南撥開了她的手:“你要喝點什麼?我去拿。”
說完就要走向不遠處托著盤子的服務生。
炎涼卻不舍地環住了他的胳膊。
她微笑地看向,目光幾乎是溫柔:“不過我忘了告訴她們,我不選路征,不是因為我放不下你,而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
“你明白嗎?我說的是……”炎涼笑容越發甜膩,眼中卻冷然一片,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重申,“……配不上。”
炎涼聽見什麼被擊碎的聲音……
終於心痛了麼?
這是炎涼在今晚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放假期間不確定更新頻率喲!有更新的話都會是在18:00整喲!
☆、第60章 都刻了我蔣彧南的名字
婚慶公司在婚宴結束後特安排了一場afterparty,謝絕了全部媒體,邀一些當□星、嫩模助陣,賓客們玩的格外盡興,直到凌晨兩點才結束,終於,曲終 人散。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新娘子全程缺席了派對――
婚宴結束後炎涼就已離開,新婚當夜,她卻無處可去,開著車在這深夜的街道上盲目的行駛著,直到最終停下車,她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徐家大宅。
這套房產是當年徐晉夫與炎蕊雲新婚時,炎涼外公贈予徐晉夫的賀禮。而如今,除了徐家在紐西蘭的一套房產外,其餘的置業都已經掛牌出售,以便炎涼套現,這套宅邸自然也未能倖免。在中介的幫助下,這裡賣了個還算不錯的價錢,相信新主人很快就會入住。
梁姨陪著炎涼的母親去了紐西蘭靜養,此時的徐宅也早已搬空,最後一份備用鑰匙留在了炎涼手裡,原本炎涼每次回到這裡,傭人都會替她開啟這道大門,如今的她卻只能走下車來,將纏在門上的厚重鐵條一圈一圈解下,用盡全力拉開門扉。
車子停在大門外,炎涼徒步走進。
道 路兩旁的景致出自當年最富盛名的園林設計師之手,打從炎涼記事起,每天一早就會有人悉心打理這裡的每一處花糙,即便是寒冬,也能維持一片chūn意盎然。然而此 時此刻,炎涼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凋零之景。最終炎涼來到主樓,推開大門,眼前便是空空如的客廳,估計新主人不喜歡原本的裝飾風格,才將所有家具搬走。
酒窖倒是原封不動地保存著,炎涼踏著旋轉下行的樓梯走進這香氣瀰漫的地下室,一邊挑選一邊想:徐晉夫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她把他收藏的諸多好酒當做贈品送給了素昧謀面的房子新主人,非氣得揍死她不可……
終究只能是自嘲一笑。
炎涼拿著酒和杯回到客廳,腳步聲在挑高的房頂下清冷地迴響,沒有桌椅,她只能席地而坐,給自己倒上一杯。
自斟自飲到最後,真的是有些醉了,炎涼晃悠悠地舉起酒杯,對著半空酒氣蔫蔫地說:“敬你。”
敬誰?
敬不擇手段的敵人,敬自私自利的親人,敬……愚蠢至極的自己。炎涼呵呵地笑起來,閉上眼睛仰頭一飲而盡。
她的笑聲還沒有消散殆盡,就在這時,耳邊響起“咔噠”一聲――
門鎖轉動的聲音。
炎涼迷濛著眼望向門邊。
只見一側大門被緩緩的推開,繼而一抹高大的身影走進。周圍昏暗,除了那挺拔的身形,其餘的炎涼都看不清楚,正準備眯起眼睛細看,來者已從昏暗之中走進明亮處。
一雙反著暗光的皮鞋,一條修長的西褲,一件單薄的襯衣,一個眸光清冷的蔣南。酒醒只在一瞬間,炎涼冷笑一聲,低下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腳步聲越行越近,最終停在她半米開外,低沉的音色懸在她頭頂:“你把車停在外頭,車門都不關,大衣也落在車上。”
說著蔣南已將手中的大衣一展,披上她肩頭。
厚重的大衣令炎涼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相反,惡寒陣陣。他應該已料想到,虛偽的關心只能換來這個女人的不屑一顧,她品著酒喃喃:“這是私人地方,不歡迎你。滾。”
蔣南似乎笑了一下,很快蹲下來與這女人視線齊平,當著她的麵攤開掌心,示意她看他手中的鑰匙。
炎涼當即愣住。
蔣南順勢就接過她的酒杯,就著她印在杯口的那抹淺淺的唇印,細呷一口。
反應過來的炎涼搖著頭苦笑,她都有些欽佩他了:“是你買下的這套房產?”
這顯然是明知故問。把原本屬於徐家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奪走,他gān得真是漂亮,身為喪家之犬的她,有什麼資格妨礙他感受大仇得報後的快`感?炎涼深深地吸了口氣:“行。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