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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彧南站在門邊微一掃視,場內有哪些重要人士就已一目了然。
見到正與親家笑談的路明庭,蔣彧南附耳過來對炎涼說:"去打個招呼。"
炎涼聞言不由看向不遠處那個身型硬朗的長者,體態、著裝無不是老派資本家的派頭。原來這就是路征的父親?也是協助江世軍毀掉徐氏的人之一……
蔣彧南一路朝那一隅走去,途中不少賓客熱qíng的上前打招呼,蔣彧南也一一頷首以做回應。然而待蔣彧南與他們錯身而過,所謂的朋友們又無一不與同伴竊竊私語,最大的疑問莫過於:"那個……蔣太太她……不是路大少的前女友麼……"
"……"
"打扮得這麼光彩奪目來這兒,真不知道她存了什麼心。"
這些年的起起伏伏早令炎涼練就瞬間就能將一切流言蜚語拋諸腦後的本事,纖然地隨蔣彧南來到路明庭身旁。
路明庭見到蔣彧南,十分親和地微笑:"彧南來了?"
"路先生。"
"怎麼氣色看起來這麼不好?"
"生了場小病而已,沒大礙。"蔣彧南轉而向路明庭介紹起炎涼來,"這是我太太。"
"蔣太太?"路明庭當即看向炎涼,微笑之中有一絲冷意深藏:"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會場另一隅,正與朋友jiāo耳低語的路征經小跑上前的助理提醒,神qíng一緊的同時猛地抬頭望向自己父親那邊。
時間忽然靜止……
*
冥冥之中似有警醒,炎涼帶點遲疑地抬頭,她在這端,那人在那端,彼此相隔一整個會場,卻一眼尋到對方。
沉默一時。
悠揚的會場音樂循環往復著,恍如當年初見,路征朝她微微頷首一笑。此去經年,此時此刻炎涼唯一能做的,只有láng狽地低下頭去。
這個男人給過她自小就無比渴望的愛,可惜命中注定只能是過客。
而她身邊的這個男人……這個借愛之名令她遍體鱗傷的男人,是她自己的選擇,終其一切都要後果自負。
蔣彧南和路明庭相談甚歡,炎涼微笑的打斷他們:"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片刻後的,炎涼獨自一人坐在吸菸區中吞雲吐霧。煙不知不覺間已燃了半支,低著頭的她聽見開門聲。
有腳步聲靠近,繼而停在了她身旁的凳前。
那人沉默地落座,炎涼依舊不打算抬頭,直到耳邊響起:"能不能借個火?"
她夾煙的手指一時之間狠狠僵住。
他又說:"好久不見。"
炎涼隔了片刻才抬頭看向路征:"好久不見。"
qiáng裝的笑容沒有一絲破綻,看著這樣的她,路征也笑了起來:"衣服很漂亮。"
"我丈夫幫我選的。"
路征笑容僵住半秒。
這才是炎涼樂意看到的,這個男人她不配擁有,又何必霸占他的戀戀不忘?這些都該屬於他未來的妻子。
路征從內兜中摸出火機,兀自點菸。炎涼見狀不由笑:"你不是有
火機麼,怎麼還要借火?"
她只想讓這場對話顯得更自然些,但似乎只起了反效果。"要不然怎麼有勇氣進來找你?"
炎涼忍不住抬頭看他。
他的目光如沉靜的湖水,卻有將人卷進的力量。
菸頭即將燃盡,熱度灼痛炎涼的手指,bī得炎涼抽回神來,她下意識地鬆開。
菸蒂落在地上,火星最後一閃,終熄滅於無聲。
炎涼倉促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路征並未挽留。知道挽留不了,更知道沒有資格。只能默默看著,目送。
炎涼忽略掉她身後的視線,猛地拉開門快步走出。
還未走出拐角,炎涼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蔣彧南斜倚在不遠處的牆邊。
她定了定腳步,同樣也定了定神,這才收起凌亂的腳步,冷冷的與蔣彧南擦身而過。
炎涼深知他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手腕被他攥住的時候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只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你最初的愛給了周程,最後的愛給了路征。我呢?我得到了什麼?"
蔣彧南許久不曾見她像方才那樣無措……為了另一個男人。
即便早已心中有數,有時也qiáng迫自己樂見其成,可是……
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無力,這是炎涼似曾相識的偽裝,免不了要失笑,抬眸看看蔣彧南,抬手輕佻地、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臉頰,慢條斯理地說:"你得到了我所有的恨。"
炎涼伸手要撥開他的鉗制,反被他連另一隻手腕也攥住。
他稍一用力炎涼就趔趄著跌撞在牆邊,"既然這麼恨我,恨不得我這就去死,我生場小病而已你至於那麼緊張?"
炎涼嗤之以鼻:"蔣先生,怎麼你也學會自作多qíng了?"
"……"
"你還真是奇怪,你不是巴不得我恨死你麼?怎麼突然變得像個快死的人似的,開始渴望別人的原諒了?"
蔣彧南像是突然徹底了參透這個事實,沉寂了好半晌才忽的失笑,"是啊,是我糊塗了……"
"……"
他俯底雙眸,望進她的眼睛裡:"我確實該抓緊時間好好享受你的恨。"
話音落下,蔣彧南幽幽偏頭看了一眼,炎涼皺著眉頭差點也要扭頭看過去,蔣彧南卻突然回過身來,牢牢捧起她的臉,銜去她的唇。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這個對她來說早已陌生的氣息……
炎涼來不及收緊牙關,他的唇齒已長驅直入。
一時之間炎涼的全部神經都在感受他qiáng加的輾轉廝磨。他兩年不曾碰她,如今的侵略猛如洪水野shòu,舌尖被吮得火辣地疼,炎涼全部的抵抗都被他一一瓦解,就連呼吸都被掠奪。
直到他滿意,願意鬆開她,炎涼才最終掙脫開,怒不可遏地揚起巴掌,卻被他輕易地架住。
炎涼胸腔劇烈地起伏著攫取空氣,唇色嫣嫣,隱隱有些紅腫,蔣彧南卻只是架著她的手腕,平靜地看著這樣的她。
路過的服務生頻頻朝這邊張望,炎涼猛一咬牙,抽回手調頭走了。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蔣彧南雙手□褲袋,回頭看去----
方才站在吸菸區門外的路征,此刻已經沒了蹤影。
*
路征緩步走向休息間。準新娘還在裡頭梳化,路征正要叩門,腦中忽然閃現一幕:纏吻中的男女,百般不願的她……
這一幕,硬生生bī他收回了手。
還未轉身離開,就有人急吼吼地來尋他:"路少,董事長在找您。"
路征似有不願,想了想說:"就說沒找到我。"
說著這就離開,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的休息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路明庭拄著手杖從休息間裡出來:"你這是要去哪兒?"
路征嘆口氣,再不qíng願也只能轉回頭來:"爸。"
"子楠今天特別漂亮,你不進去看看?"
"哦?是嗎?"路征揚了揚眉,卻絲毫沒有進休息間一探究竟的意思。
路明庭看自己兒子心不在焉的樣子,眉目一凜:"我替你邀請他們來,就是為了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
路征一愣。
路明庭失望得直搖頭:"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我看那炎涼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就算在你眼裡她再特別,那也是別人的妻子,有什麼值得你心心念念到現在的?"
連他都看出自己的心心念念了?自己的偽裝和這兩年來持續不斷的自我暗示是有多失敗……
路征慘澹一笑。
路明庭一愣,沉默稍許,語氣不得不和緩下來:"兒子,你從小到大都明確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要怎麼去達成你自己的目標,你應該明白什麼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別為了一個女人失了幾十年練就的理智。"
父親的話句句在理,路征終是無奈地一聳肩:"或許我只是想嘗嘗為什麼人徹底失控一次的滋味,又或許……"
又或許,只是想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而非那些qiáng加於他的責任與喜好,奮不顧身一次……
路明庭的秘書正從另一邊尋來,看看面無表qíng站在那兒的自家公子,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打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提醒路明庭:"董事長,李部長到了。"
路明庭點點頭,對路征說:"我去招呼客人,你進去看看子楠吧。"語畢卻並不急著離開,而是目光示意秘書把休息間的門打開,目送著路征走進休息間,路明庭隨後才離開。
偌大的休息間,化妝師在收拾妝品,準新娘的密友們圍在梳妝檯前嬉鬧著,其中一人偶一抬頭,當即笑吟吟地提醒坐在化妝凳上的年輕女人:"莊子楠,你男人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齊刷刷望向門邊,化妝師微一鞠躬:"路先生。"
路征朝他笑笑,隨後徑直走向梳妝檯。
這個被喚做莊子楠的年輕女人即便在此刻朝他微笑,神色也帶著點冷冽。某種角度看,像極了一個人。
他終於可以將這種可笑的自欺欺人拋諸腦後了……
"我能不能和她單獨談談?"
聽路征這麼說,所有人面面相覷一會兒,再目光詢問下莊子楠,這之後才魚貫離開。留這對戀人單獨相處。
應該算戀人吧?每周六看電影,周末陪她去敬老院或孤兒院做義工,每周共進晚餐兩次,若有事耽擱,會電話通知彼此……jiāo往的這一年裡,兩人的獨處時間總是井井有條到沒有半絲人qíng味。
他欣賞她想要從商的野心,而她,渴望擁有明庭這個絕佳的平台發展自己的事業。這種政商聯姻,本就意味著各取所需。
沉默半晌,路征突然說:"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我收藏了那麼多雙高跟鞋。"
"怎麼突然說這個?"
"……"路征笑笑,"那些都是紐約一個獨立設計師的作品。每一雙鞋上都刻有設計師的花體簽名,中文名,炎涼。"
莊子楠的臉色微怔。
炎涼……
這個從來獨善其身的男人的唯一一個緋聞對象。
"紐約……"多麼遙遠的回憶。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那時被家人送出國研讀金融,卻不務正業,改學了設計。"
"……"
"你應該也知道我母親這些年一直定居紐約。"
莊子楠點點頭,表qíng已不怎麼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