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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咬著嘴唇,說話時似是斟酌了很久:“媽媽是真的不準備原諒爸爸了嗎?小寶寶不能沒有爸爸,那樣會很可憐。”
林晚秋臉上的笑意凝固,萌萌知道自己很快會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時,倒是沒有絲毫抗拒,可是也沒有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反應,現在甚至拿小寶寶誘哄起她來……
萌萌緊緊盯著林晚秋的肚子,小手抓著林晚秋的手指:“媽媽,看在小寶寶和我的面子上,咱們看完外公外婆就回家好嗎?”
孩子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林晚秋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只是握著萌萌瘦小的肩頭:“萌萌,媽媽已經不生爸爸的氣了。”
萌萌欣喜地瞪大眼,隨即臉上的笑意很快又收斂殆盡:“可是媽媽還是不回家,剛才都不願意和爸爸說話。”
林晚秋錯愕於孩子的敏感機靈,低頭想了想,接著用最簡單易懂的話解釋:“萌萌,如果一隻小兔子在同一個地方摔了很多次,它是不會怨恨那個坑害它跌倒。因為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但是它下次遇到那個坑,是不是該繞開走?”
萌萌還是一臉懵懂,歪著頭黑黢黢的眼珠轉來轉去,最後得出結論:“媽媽說爸爸是一個坑,害你摔倒。”
“……”
林晚秋想這麼複雜的感qíng孩子的確沒法明白,只是動容地撫了撫孩子的臉頰。
如果說開始時氣憤於白沭北的戲弄和欺騙,那麼這些東西早就隨著時間漸漸地煙消雲散了。她接觸社會太早,小時候便見識了太多人和事兒的冷漠嘴臉,等工作以後,沒有背景沒有依靠,一個人在娛樂圈打拼,什麼樣的欺rǔ沒見過。
白沭北那些又算的了什麼,只是讓她更加看清了兩人間的距離。
白沭北不*她,那麼他做的一切似乎都無可厚非了。
她現在已經不想怨或者恨了,那樣太累,只會不斷記得自己曾經那麼*著一個人,可惜結果依舊屈rǔ。
林晚秋只剩一個認知,不敢再靠近那個男人,哪有人不怕疼的?哪有人的心被傷了一次次還會不趕緊學乖一些。
萌萌還是一臉嚴肅地盯著她,林晚秋無奈地笑了笑,起身進臥室準備東西。
萌萌鼓著腮站在原地,正好知夏拿了行李從旁邊出來,順手在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揉了揉:“小傢伙,東西都準備好了。”
萌萌掙開他的手,五官都寫滿了敵意。
知夏好笑的搖頭:“還真是和你爸挺像,連生氣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萌萌握著小拳頭,警惕地看了眼林晚秋的臥室,接著壓低嗓音嘀咕:“媽媽肚子裡有小寶寶,叔叔你沒機會了。”
知夏險些不厚道的笑出聲,他蹲在孩子身前,微微嘆了口氣:“傻丫頭,叔叔的確很*你媽媽,可是叔叔什麼都不會做。我可不是你爸爸的敵人,以後見我別總是豎著兩條小眉毛好嗎?”
“才不要。”萌萌一臉的不相信,小胖手指搖了搖,危險地眯起眼,“叔叔你總是偷看媽媽,我見過好幾次。別想騙我。”
知夏被這小丫頭的樣子逗得直樂,兩人正大眼瞪小眼客廳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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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沭北來的很快,林晚秋看到他手裡那個屬於萌萌的維尼小拉杆箱,意外地接過來,她還以為白沭北會像他以前說的那樣,再也不讓她接近萌萌,沒想到他突然這麼大度。
林晚秋站在門口和他面面相覷,遲疑著伸手指了指門內:“要進來坐嗎?”
她看得出來白沭北是準備回部隊,身上的軍裝一絲不苟地包裹著結實的身軀,風紀扣扣得很嚴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威嚴莊重的味道,只是他唇色偏淡,近看之下還能覷見極短的黑髮下,那層淺淺的汗意。
白沭北看了眼端坐在客廳的林知夏,微微移開眼,顯然是沒打算進屋。他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林晚秋,啞著嗓子艱澀地說:“萌萌jiāo給你,多呆幾天也沒事。”
林晚秋簡直受寵若驚,隨即又驚覺他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有些……
“你都這樣了,還要回部隊?”林晚秋還是沒忍住勸了一句,隨即怕白沭北亂想,又說,“你家人會擔心。”
白沭北無聲地笑了,眉眼間都蘊了一層溫和的顏色:“沒事,有人來接我。”
林晚秋就沒再多說什麼了,只見白沭北沖萌萌招了招手,小傢伙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抱著老爸的長腿:“爸爸,你又要去很久?”
白沭北俯身將孩子抱了起來,說話時眉頭鎖的很緊,大約是喉嚨當真痛的厲害,說話時聲音很輕:“萌萌乖乖聽媽媽的話。”
萌萌點著頭,小手摟得白沭北很緊。
白沭北沉默幾秒,忽然把萌萌的小臉轉過去,準確地對上林晚秋,接著一字字極慢地說:“寶貝,爸爸對你撒了一個謊。其實面前的,就是你媽媽,親生媽媽。”
萌萌被白沭北輕輕捏著下顎,黑葡萄似得瞳仁越睜越大,看著林晚秋驚訝的說不出話。
林晚秋也愣住了,她沒料到白沭北會挑這個時候來說這件事兒,心臟跳得很快,呼吸似乎也完全亂了節拍。
她警惕的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害怕白沭北會說出當年的真相。
白沭北怎麼會那麼好心,讓他們母女相認呢。
可是白沭北沒有接著往下說,他只是低頭在萌萌頰邊吻了一下:“爸爸騙了你,對不起。”
萌萌張著小嘴,連睫毛都好像凍住了一樣,林晚秋緊張極了,看向萌萌的眼神帶著心虛和愧疚:“萌萌——”
萌萌安靜地呆在白沭北懷裡,兩人猜不透孩子的心思,時間過得太慢了,一點一滴的好像被上帝給按了暫停鍵。直到林晚秋都快覺得呼吸不暢,萌萌才“哇”一聲哭起來,透明的淚珠大滴大滴的落在了白沭北的手背上。
萌萌一邊哭一邊扭頭,雙手握成兩個ròu呼呼的小拳頭,一下下用力砸著白沭北的胸膛:“爸爸壞蛋,爸爸鼻子會變長的,爸爸居然騙了我那麼久,我討厭你!”
林晚秋手足無措,看著孩子哭得聲嘶力竭心裡難受極了,她幻想過和孩子相認的畫面,可是終究沒敢想太多,這是個無法實現的心愿,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
她賣了孩子,和顧安寧銀貨兩訖,這成了她心底永遠結痂的一塊心病。
想再認回孩子成了她心裡卑鄙又羞恥的念想,可是沒有一刻停止過,骨ròu分離的痛楚折磨了她許多年。
然而眼下,它真的發生了,白沭北在一個她毫無心理準備的qíng況下告訴了萌萌,而且把責任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林晚秋看白沭北的眼神複雜難辨,他到底在做什麼,在想什麼?為什麼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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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哭得幾乎岔氣,小臉上全是淚痕,白沭北任由她又打又撓,還在低聲哄著:“是爸爸不好。”
萌萌淚眼婆娑地望著白沭北,又看了看林晚秋,哽咽著說:“爸爸你怎麼可以這麼欺負媽媽,媽媽一個人該多害怕。”
白沭北沒有說話,孩子所有的指責全都默認了。
林晚秋想解釋,可是看著萌萌傷心的表qíng一個字都發布出來,真相何其不堪,說出來孩子會更傷心。
白沭北走後,萌萌依舊義憤填膺,坐在沙發上小臉氣鼓鼓的。林晚秋自己也思緒紊亂,白沭北離開時的背影讓她難受,那個qiáng勢倨傲的男人,似乎變了另一副樣子,她竟然在他轉身的瞬間看到了黯然的神色。
“爸爸太過分了。”萌萌用力捶了捶抱枕,撇著小嘴看林晚秋,“怪不得媽媽不想理爸爸,我也不想理他啦。居然把媽媽趕出去那麼久!”
知夏坐在一邊,手臂搭在孩子身後的靠背上,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傻丫頭,你還小,等你大點就明白了。”
萌萌瞪了知夏一眼:“我哪裡小,我馬上就六歲,很快可以上小學了!”
知夏嘴角依舊翹著:“小學,又不是大學,這還不是小?”
萌萌說不過知夏,向林晚秋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發現林晚秋一直雙眼放空地看著地板。小傢伙爬過去靠上她的手臂,軟綿綿地喊了一聲:“媽媽。”
林晚秋回過神來,無聲地注視著她。
萌萌嫩生生的小臉在她外套上摩挲著,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表qíng有些掙扎:“媽媽,怎麼辦?萌萌很生氣爸爸說謊,可是萌萌還是覺得爸爸可憐。連我都離開他,他就真的一個人了。房子那麼大,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林晚秋被孩子稚嫩又善良的想法說的心裡一陣悵然,低下頭,下巴壓住她輕柔的頭髮:“那萌萌就,原諒爸爸。”
萌萌抿著唇,過了片刻怯怯地抬起眼:“媽媽,我們不和爸爸生氣了,以後讓他給咱們買好多好吃的做補償,好不好?”
孩子期待地注視著她,林晚秋望進她黝黑的眼底,裡面有盈盈水光晃動著,那麼澄澈透明的靈魂,讓她覺得自己滿是罪惡。
她嗓子一哽,終究是沉默住沒有回答。
接下來三天萌萌都和林晚秋在一起,他們回了老家掃墓,萌萌很開心,還會細心的照料林晚秋。除了晚上睡覺時小傢伙會嘟囔幾句和白沭北有關的話題,其他時候都表現的很開心。
畢竟是孩子,沒什麼記仇的心思。
林晚秋有時很羨慕孩子的單純,如果她也能這麼容易遺忘該有多好?
從老家回來之後,林晚秋給白沭北打了幾次電話,可是一直都沒有人接。林晚秋以為白沭北還沒從部隊回來,於是就把萌萌給留了下來。
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半個多月就過去了,白沭北依舊沒有打電話來說要接回萌萌,林晚秋本來樂的開心,她恨不能天天和萌萌生活在一起。可是時間久了,林晚秋總算發現了一點兒異樣。
白沭北的手機永遠處於無人接聽狀態,這多少有些不對勁。
林晚秋給白小黎打了電話,白小黎沒什麼心眼兒,要是有什麼事兒也一定不會瞞著她。她茫然地表示:“我不知道哇,倒是二哥前兩天還給我打過電話,說和大哥一起呢——”
接著白小黎直覺失言,急忙笨拙地補救:“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哥可能又回部隊了。他很忙,對,很忙。”
林晚秋沉默著,這麼看白沭北是回來了,他只是不想接她電話而已。
林晚秋想不明白白沭北不接她電話的原因,他就是想和她涇渭分明也會關心萌萌吧?這和以前那個*女心切的男人差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