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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知夏說著,臉上帶著憧憬和回憶的恬靜笑意,全然忘了門口還有白沭北的存在。
白沭北看著那兩人,再次有種無法融入的孤寂感,如果是以前,他無法忍受這種被赤-luǒluǒ忽視的羞rǔ感,然而現在,他卻什麼都沒做。
胸口很疼,又好像呼吸不上來,這屋子太小了,到處都充斥著林晚秋和林知夏的說笑聲,明明那些聲音那么小,怎麼就這麼刺耳呢?
等林晚秋記起白沭北時,門口已經沒有人了,空dàngdàng的玄關處明亮地落了一地晨光,只是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門板被帶上,他什麼時候走的全然不知道,林晚秋心裡微微有些異樣,卻還是無聲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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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沭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車開回家的,直到進了家門,扶住牆壁時才覺得一股鋪天蓋地的暈眩淹沒了自己,胃裡一陣翻湧,他按捺不住直接奔向廚房。
白小黎正帶著萌萌下樓,看到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哥?”
萌萌率先跑了過來,看到白沭北伏在水池邊吐的臉色發白,她從沒見爸爸這麼láng狽過,驚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小黎連忙倒了熱水遞過去,白沭北撐著流理台擺了擺手,他沒有回頭,站在那裡手指都因為用力到骨節發白。
白小黎和萌萌面面相覷,誰也沒敢率先說話。
直到白沭北緩緩轉過身,白小黎才驚呼一聲:“哥,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她不放心地伸手去觸他額頭,不由拔高聲調:“天吶,你燒這麼厲害,你、你怎麼回來的?”
白沭北好像這才看到她一樣,墨色的眉峰擰的很緊,狠狠瞪她一眼:“閉嘴,吵死了。”
萌萌不安地攥著白小黎的衣角,小嘴嚴肅地抿著,伸手接過白小黎手中的玻璃杯,悄悄地遞進爸爸手中:“爸爸,喝水。”
白沭北低頭看著孩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上心頭。
昨夜他半哄半騙的和她親昵,以為多少能讓她心軟下來,然而林晚秋終究不是過去那個軟弱毫無主見的林晚秋了。他還是過於自大了,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
其實越是珍惜的,被傷害後那傷口想必越深越難復原吧?
看著面前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孩子,那微微仰起的小臉上,終究還是有幾分她的影子,他俯身用力抱住孩子,狠狠閉上眼。
隱忍的痛楚在男人眉間浮動,白小黎能感覺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大哥似乎不一樣了。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說:“我給林醫生打電話。”
她轉身走了,萌萌張開短短的小胳膊,用力拍著爸爸寬厚的脊背,小臉乖巧地枕著他的肩頭:“爸爸別難過,爸爸不可以生病,萌萌已經沒有媽媽了,不可以沒有你。”
白沭北越發地難受了,或許人在生病時總是格外脆弱,沉默良久,才低聲回應:“爸爸沒事,爸爸只是,有點疼。”
萌萌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哪裡疼?萌萌幫你揉揉。”
白沭北苦澀的笑了下,什麼都沒說。
林醫生給他吊了水,白沭北躺在chuáng上安靜的閉著眼,萌萌支著小腦袋趴在他枕頭邊,時不時伸出ròuròu的小手幫他掖被角。
白小黎和林醫生jiāo談完,這才折回了臥室,看到萌萌瘦小的身軀時有些心酸,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爸爸沒事,讓他睡會。”
萌萌搖頭,抬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霧蒙蒙的:“爸爸一個人會孤單,萌萌要陪著他。”
白小黎啞然失笑,孩子懂事的讓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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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沭北睡的並不安穩,夢魘好像烏雲滅頂一樣源源不絕地壓向他,他夢到了很多事,有些甚至是被他遺忘許久的。
夢到了晚秋代孕的那一年,他曾經在商場裡遇到過她。那時候顧安寧已經不知所蹤了,他那一年的心qíng惡劣到了極點,那次是為了什麼事去的商場他記不清楚了,好像是去找一個戰友拿東西。
那時也是巧了,戰友的妻子懷孕在上媽媽課堂,白沭北推門進去,正是休息時間。
他和戰友在一旁jiāo談,唇角微抿,可是總能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微微偏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林晚秋。
那時候她正一個人坐在人群中,與周圍的小夫妻們形成鮮明對比,她看他時眼神有些膽怯,現在想來她看他一直是這樣的。
她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白沭北第一眼其實並沒能馬上認出她,是在端詳了她許久之後,才隱隱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他沉鬱地轉過臉,戰友好奇地詢問:“認識?”
白沭北搖頭,冷冰冰吐出一句話:“不認識。”
那時他餘光瞥見她已經邁出幾步的腳怯生生地又縮了回去,白沭北說不上來那一刻自己的感覺,居然有股扭曲的快感。
等離開的時候他都沒多看她一眼,只是走出很遠,才微微轉頭透過gān淨的玻璃牆面看向她,她一個人奮力地做著老師講解的姿勢,笨拙卻專注。
後來還有一次,就是她海鮮過敏,聽著照顧她的保姆向他匯報,他第一反應只是詢問了胎兒的狀況,後來不放心還是去醫院看了一眼,聽著主治醫生將她的狀況講解清楚,確認不會傷到胎兒,他甚至沒去看過她一眼,當即就駕車離開了。
畫面旋轉,接著就變成了婚後。
那天她做了很多菜,他陪顧安寧在醫院呆了一整天,回來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坐在桌邊微微皺著眉頭,表qíng不耐地聽她說話。
隱約聽到她說參加了朋友的婚禮,似乎還說了句朋友問她何時結婚的話。
白沭北過了許久才轉頭:“你沒告訴她你結婚了?”
林晚秋當時沉默了很長時間,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失望,白沭北並不在意,甚至沒有多想。晚上和她做-愛,她也是心不在焉,後來白沭北不盡興地躺在chuáng上,快睡著時才迷迷糊糊想到,林晚秋是不是在暗示他婚禮的事兒?
明明燒的難受,可是腦子卻好像格外清楚,不斷有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滑動,揮之不去,最後竟然夢到林晚秋和林知夏手牽手步入教堂,而萌萌居然還做了小花童……
白沭北驚醒的時候,全身都是冷汗。
窗外暮色漸濃,他看著一屋子的暗淡光線,瘋狂地想念林晚秋。
☆、60玩火
知夏當晚還是發燒了,林晚秋擔心會引起什麼併發症,她向福利院請了假,一直陪著知夏在醫院治療。
知夏有她陪著心qíng也開朗了不少,他以前很討厭醫院,一看到穿白大褂的醫生就會qíng緒激動。
可是這次他非常配合,表qíng也沉靜淡然看不出一絲異樣,林晚秋從家裡帶了jī湯過來,微微彎著唇角遞給他一碗:“這幾天表現不錯,作為獎勵,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知夏穿著病號服坐在chuáng上,清秀的臉上浮起幾分明亮的色澤。林晚秋又伸出食指搖了搖:“不可以貪心,也不可以為難我。”
知夏失笑,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溫熱的瓷碗:“機會難得,我要好好想想。”
林晚秋坐在chuáng邊,因為懷孕雙臂撐著身子,稍稍側轉過頭含笑看著他。
知夏想了一會,緩緩抬起黝黑的雙眼,那一眼似是有些yù言又止,最後只說:“我們好幾年沒一起拍照了,我想要張合影。”
林晚秋沒想到他的要求這麼簡單,愣了幾秒之後,欣然答應。
沒有挑選什麼特別地點,林晚秋挪了位置離知夏更近一些,知夏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拿出手機調整好最漂亮的角度。
林晚秋抿著唇莞爾一笑,知夏忽然拍了拍她肩膀,在她耳旁低語:“看那裡。”
林晚秋疑惑地轉頭,與此同時手機“咔嚓”一聲響,頰邊應聲落下溫柔輕如羽翼的一個親吻。
林晚秋慢慢轉頭看知夏,知夏滿足地握緊手機,他並沒有看她,而是低頭快速地保存瀏覽。即使他低垂著眉眼,林晚秋依舊能看到他始終翹著的唇角。
林晚秋沒有生氣,只是心裡有些難受。
知夏將那張照片遞到她面前,邀功似地:“很漂亮?”
照片上的男人微合著眼,密實的睫毛如蝴蝶的半翼翅膀,他小心謹慎地吻著她,唇瓣只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可是那種專注而虔誠的模樣讓人心疼。
林晚秋緊了緊手指:“很漂亮。”
“發給你。”知夏已經直接點擊發送,林晚秋阻攔的動作完全來不及了。
手機那晚被白湛南的人搶走,之後這男人不知是不是忘了還給她,現在也不清楚落在了誰的手裡。但是不管在誰手中,被對方看到這照片似乎都不太好。
林晚秋的手僵在半空,忐忑地看著屏幕上“發送成功”的字樣。
知夏疑惑地看著她,林晚秋那天回來並沒有解釋自己去了哪裡,知夏不問她也便沒有說,現在也不太想說了,不管白家的人誰看到了,看到也便看到吧。
林晚秋抱著些認命的心思,甚至想著,白沭北若是因為懷疑自己行為不端一氣之下決定離婚,那也不錯。
可是照片好像石沉大海,一直沒有任何回應,林晚秋都疑心自己手機被白湛南扔掉了。
直到知夏出院那天,她才接到了白沭北打過來的電話。
白沭北是直接撥給林知夏的,知夏並沒有為難他,倒是依言直接把電話遞到了晚秋耳邊。林晚秋彼時並不知道是白沭北打來的,還語氣輕快地“餵”了一聲,問了句“哪位”。
直到對方詭異地靜默住,她將手機拿離耳邊看了一眼,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才心臟微慟,打斷的空白在彼此間尷尬流動。
“你的包我送過來了,我在你家樓下。”
林晚秋聽不出他話里的異樣,他似乎也沒看到那張照片,要是看到了以白沭北的個xing肯定當時就bào跳如雷了。
這個男人的權威和尊嚴不容許一丁點挑釁,林晚秋太了解他的劣根xing,大男子主義極重。
白沭北很平靜,說話的語氣淡然謙和,林晚秋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只說:“我們這就回去了,你可以把東西放在管理員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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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和知夏到家,白沭北的車卻依舊在樓下安靜地停著,這讓林晚秋多少有些吃驚。
知夏拍了拍她的脊背,給她足夠的勇氣,林晚秋這才下了出租走向那輛黑色路虎。
白沭北也下了車,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在晦暗yīn冷的天幕下似乎顯得格外清瘦。林晚秋恍惚覺得幾天不見,他好像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