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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
背上的聲音已經虛弱的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容恩拉住他的手臂,由於閻越身高的關係,她只能將背彎的很下才能勉qiáng令他雙腳離地,“越……你,不要說話,身體,要緊。”
“恩恩,”閻越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喘的越來越厲害,“你……開心嗎?”
“開心,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容恩語帶哭腔,冰冷的淚水順著臉龐滴在男人的手背上,“越,有你在的每一天,我才會開開心心的,我們很快就到山下了,你為了我堅持住好嗎?”
“恩恩,”閻越並不能吐出完整的字句來,“我……愛……你。”
淚如泉下,容恩卻不敢哭出聲,她憋住呼吸,雙肩卻已經顫抖個不停,閻越握住她纖細的手指,容恩低下頭去時,能感覺到脖頸間的冰涼。
“越,我也愛你——”
“恩恩……”
這算什麼?生離死別嗎?
容恩抬起頭,抓住男子胳膊的手臂已經因用力而泛白,淚眼中,那股堅韌猶未散去,她回過頭去,雙眼通紅,“越,我一定會將你好好地送下山,你不准有事,知道嗎?”
閻越趴在她肩上,喘息聲卻沒有那麼厲害了,月影西斜,容恩只聽得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以及男子微乎其微的呼吸。
並不長的山路,她卻用了很長的時間。
好不容易來到山腳下,兩人已經láng狽不堪,刮傷擦傷到處都是,容恩將閻越放下時,他已經垂著頭,雙目緊緊閉著。
容恩並沒有時間害怕,她衝到路口渠攔車,可這兒地處偏僻,本來就沒有什麼車子,後來好不容易攔住一輛,可司機在她去攙扶閻越的時候,見qíng勢不好便開走了。
容恩邊哭邊攔車,最後索xing便蹲在路中央,當再一輛的士車停下時,她奮不顧身撲了上去,“求求你,救救他吧,我求求你——”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躺在路邊的閻越,看那臉色,他便知道不好,拍了檔準備離開,容恩好不容易攔住了車,見他要走,便雙手死死拖住已經打開的車門,由於慣xing,她整個人被拖出去一大段,外褲都被磨出了大dòng,“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見死不救。”
“姑娘,我還有別的客人。”
“我不管這麼多,”容恩眼裡並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狠勁,她穩住身體,將雙腿橫在車輪下,“你要離開,就壓著我的雙腿過去吧!”
才說完,眼淚便涌了出來。
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司機見狀,只得自認倒霉,“那好吧。”
容恩聽聞,急忙起身,又生怕他和之前那人一樣,便說道,“我將你的車牌號記下了。”說完,這才來到路邊將閻越扶起後,坐上車子。
“越,沒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容恩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瘦削的肩上,她一路上使勁和他說話,卻聽不到男子半句回應,她抓住他的手,卻發現他雙手冰冷。
“越,你不要嚇我,”容恩將臉摩挲著他身褐色的短髮,“不,不會有事的……”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雙手用力握住閻越修長的手指,等送到醫院後,那司機就連車費都沒要,就直接逃也似地開走了。
“恩恩,恩恩?”
肩膀被推了下,容恩猛地驚神,睜開眼時,就看見閻越那張俊臉在面前,“是不是做夢了?”
她伸手在臉上摸了下,才發現自己流淚了,“越?”
“我在這。”
容恩忽覺心裡酸澀難耐,當時的那種絕望及孤獨,至今想來,仿佛是沁入了心底,今生再難拂去,她低下頭去,閻越見狀,便逕自下車,繞到她那側後,拉著她的手將她帶下車。
摩天酒店。
包廂內,暖氣並沒有打開,容恩剛坐下,手就被身側的閻越拉過去,“冷嗎?”
她搖了搖頭,並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她擄下髮絲,“只不過吃個晚飯,不用來這種地方的。”
“恩恩,沒想到,一年後,你竟然對我冷淡至此。”
容恩別過頭去,當觸到那雙熟悉的眼睛時,眸底便染起水霧,“你不是要告訴我一年前的真相嗎?是什麼?”
話剛說出口,包廂內的氣氛便壓抑了下去,閻越將臉埋入掌心,過了許久後,才放下手,只是那雙茶色的眸中多了幾許冷冽。
他從西裝中取出樣東西,然後便拉開容恩的手,將她掌心攤開後,鬆開了另一手。
容恩感覺到一沉,在看見那樣東西後,清冷的眸子徒地圓睜,“這不是,當年你用的噴霧劑嗎?”
閻越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是個空瓶子。
容恩不懂他的意思,“這又和真相有什麼關係?你究竟想說什麼真相?”
“恩恩,”容恩能聽到他話里的嘆息聲,以及一種qiáng烈的恨意,“當年,裡面裝的不是噴霧劑,是水。”
“什麼!?”容恩驚怔,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只以為閻越當時病qíng嚴重,那噴霧劑才沒有壓制住他的哮喘,“怎麼會這樣?”
“這是我當初捧在手心裡的,後來醫生證實說裡面裝的是水,由於該院和我家有很深的jiāoqíng,在院長打電話給我父親後,他就讓他們封鎖了消息,當時,和我一起的只有你,我父母就懷疑這件事和你脫不了關係。其實,在被送入醫院後,我就因腦部嚴重缺氧而昏死過去,後來,父親在國外安排了最先進的醫療設施,在我轉過去的半年後,我才醒過來的。”
也就是說,他當了半年的植物人。
手中的空瓶掉落,容恩視線朦朧,閻越當時那壓抑的喘息聲,至今仍在耳邊,“他們懷疑,我不怪,你呢?你也以為是我要害你,是嗎?”
閻越避開她的視線,起身後來到窗邊,掏出了支煙點上,“我自然不信,但是,有件事你還記得嗎?”
“什麼事?”
“你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有個護士見你衣衫襤褸,給了你一套衣服讓你換上。”
這件事,容恩自然記得,當時她還感激不已,匆匆換了後便繼續守在病房外。
“我記得。”
閻越用力抽了口煙,容恩見那朦朧的煙圈在他薄唇間慢慢吐出,繼而將他整個人都包裹進去,“醫生檢查後發現,那套衣服上塗了鶴望蘭花粉,我的哮喘,也是因此才發作,再加上我的噴霧劑從來都是自己帶在身上的,當時能接觸的,只有我和你……”
“怎麼可能?”容恩不住搖頭,她忽然撐起身,“我身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不可能……”
閻越靠在窗前,將手裡的半支煙用力按入菸灰缸中,看著它熄滅後方轉身,“我回來後才知道,你去了yù誘那種地方,還有南夜爵……恩恩,所以,我傷害你的種種,包括訂婚宴上的反悔,都是因為我當時以為……”
“你認為,是我害的你是嗎?”容恩垂在身側的兩手不知該擺在何處,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身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閻越!”她音調徒然拔高,顫抖的食指指向身前的男子,“你怎麼可以懷疑是我要害你,你怎麼可以!!”
第七十三章我膩歪的女人,你想要?
難道昔日的深愛,就讓他連這點相信的能力都沒有嗎?
容恩禁不住悽然淚下。
可是,容恩,你讓別人如何相信你,她緩緩將手放了下去,衣服是她自己挑選的,放在家裡,別人不可能經手,而且出事的時候就她和閻越單獨在一起,噴霧劑也是過了她的手,所以,換做是誰,都會那樣懷疑。
半年,植物人。
容恩不敢想,那半年中,她傷心yù絕,而閻越卻躺在chuáng上,渾身被cha滿管子,毫無知覺。
雙眼垂了下去,腳步有些虛,她只覺整個身體搖搖yù墜。
閻越上前,緊緊將她擁入懷中,“恩恩,對不起。”
他抱得太緊,以至於她完全掙不開,“你不用說對不起,既然你們都那樣懷疑了,你現在又為何回來找我?”
“我後悔了,”閻越絲毫不給她掙扎的機會,“我不該有那份懷疑的心,恩恩,我應該一直都相信你。”
“說到底,還是命運捉弄了我們,”容恩任由他擁著,一雙淚眼中透出空dòng,“這件事是永遠說不清的,你相信了,那閻伯伯閻伯母呢?他們那麼恨我,是不會原諒我的。”
“恩恩,這件事我會查清楚,再說感qíng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就算他們反對,我也要堅持到底。”
容恩雙手在他胸前輕推了下,男人漸漸鬆開手上的力道,“越,不管真相怎樣,是我不想堅持了,我好累,我不想捲入任何一場爭鬥中,我只想過回平凡的日子。”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你媽媽的事怪我?”
“我沒有怪誰,”容恩抬起頭,黑亮的眸子溢出平靜,她太想回到那種大眾生活中去,“上次南夜爵的事,你也承認了是你所為,越,我不想跟著你提心弔膽,我好不容易走過他那道坎,同樣的生活,我不想再擁有,現在,我就想媽媽能儘快恢復,你明白嗎?”
“那,在你心裡,還有愛嗎?”
容恩轉過身,這個問題,換做在之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垂下頭去,想了下後方柔聲道,“越,生活並不是只有靠愛才能支撐下去的,多少人相愛而不能在一起,適合自己的,也許,並不是曾經堅持的那個人。”
至少,她是累了,“南夜爵說你踏足了黑市,我問你,現在讓你收手,還來得及嗎?”
閻越眉頭擰了下,一旦踏足,他就沒有收手的打算,“恩恩,只有那樣,我才能讓閻家變得更好,才能鞏固住它的地位。”
容恩拿起桌上的包,“越,想要得到什麼,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只希望你什麼都好。”說完,便要離開。
“恩恩?”閻越忙拉住她的手腕,“今天的一切,我想有你在身邊。”
容恩頓住腳步,將他堅持的手拉了下去,她什麼都沒說便走出了包廂,閻越原以為說不了一年前的真相,容恩會諒解他當時的矛盾,卻不知,她早已疲倦,連繼續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