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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飛雨蜷縮在車門上,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動靜時,整個人嚇得緊緊抱成一團,一個勁重複低喃, “怎麼辦,被人發現了,嗚嗚……爵,爵……”
南夜爵瞥了眼滿地慘狀,他將車子緊挨著馬路邊, “飛雨,你在哪?”
夏飛雨聽是南夜爵的聲音,忙要起身,可兩條腿軟得使不上力,她雙手抓著車門趔跙站起來,跌跌撞撞朝南夜爵跑去, “爵,你總算來了。”
男人將她擁懷中,視線瞥向地上大灘血跡,看來,是救不活了。
大掌在女子腦後輕拍,他下巴抵著夏飛雨的頭頂,輕聲安撫, “沒事了,沒事了……”
阿元隨後便趕了過來,冷靜地瞧向四側,在確定沒有監控設施後,便上前道, “老大,你們先走,這兒jiāo給我處理。”
“快將人送進醫院,救不救的活,都要試試,” 南夜爵環住夏飛雨的雙肩,將她帶到自己開過來的那輛車前, “注意,把痕跡處理gān淨,不要留下一點尾巴。”
“老大,放心。” 阿元帶來的幾人都是心腹,他走到肇事車前,將大燈熄滅,南夜爵給夏飛雨扣好安全帶後,便開車迅速離開了。
容恩整晚都沒有睡著,眼皮直跳,總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樓底下很安靜,直到天色泛白,南夜爵也沒有回來。
早上起來的時候,風很大,沙沙地刮起來,昨晚容恩並沒有將窗關好,很多落葉便伺機潛入臥室內,她蹲在門口,將金huáng色的葉子一片片撿起後攤開在手掌上。
剛下樓,就見王玲忙裡忙外正準備早餐, “容小姐,馬上就好。”
“王玲,不急,我也不餓。” 她走向客廳,順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面中正在播放早間新聞,容恩盤起雙腿,接過王玲遞過來的一杯牛奶。
“下面是特別報導,今天凌晨3點左右,市醫院就收到一名60歲左右的老太太,在準備實施搶救前便已經確定死亡,該車禍發生在本市蕭林路,由於此路段沒有監控,事故當場德痕跡又被清理gān淨,警方一時還不能確定肇事司機為何人,如有目擊者,可與警方取得聯繫,另外……死者家屬至今未曾露面,希望在看過本次報導後,儘快前往市醫院……”
鏡頭接著便轉向那名老太,容恩只覺雙手無力,整杯牛奶就那麼倒在了腿上。
她眼眶內蓄滿淚水,兩手同抽筋哆嗦,掏了半天才將手機拿出來,食指在按鍵上按了許久,可總是不能jīng准地按出想要撥打的號碼,眼淚一滴滴落在手機屏幕上,她急忙拭去,費了半天勁才撥通,可對面卻只有冰冷的語音傳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怎麼辦,她關機,聯繫不到。
容恩忙起身沖向門外,恰在此時,南夜爵推門進來,兩隻眼睛紅紅的,滿面疲倦的樣子。
“你去哪?”
“啪——” 迎面,一個巴掌狠狠扇過去,容恩手掌發紅髮燙,眼淚簌簌往下掉。
南夜爵滿目吃驚,倦怠的臉上泛出五指指印,這一巴掌就連在廚房忙碌的王玲都聽見了,她急忙趕過來,見二人四目相視站著,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退到邊上。
他才要開口,容恩就掄起拳頭在他胸口猛力捶下去, “你們是不是人啊! 南夜爵,那是司芹的奶奶,她死了,被夏飛雨撞死了,你以為錢真能解決所有的事qíng嗎?奶奶是司芹唯一的親人,你們還是人嗎?!”
南夜爵抓住她不停亂捶的雙手, “司芹是誰?”
容恩雙目赤紅,多麼可悲的事qíng,他連司芹是誰都不知道,她用力推開南夜爵,肩膀在他手肘上猛地撞下,男人側身忙扣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
容恩一個用力甩開,淚流滿目,聲音嘶啞,如小shòu般怒吼, “司芹,就是那個在yù誘被人輪jian的魅,夏飛雨毀了她,還害死了奶奶,我去哪,我去收屍,難道要醫院給奶奶隨便就火化了嗎?”
她沖了出去,南夜爵忙擁住她的腰, “恩恩,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 容恩側過頭去在他肩膀上用力撕咬,在男人吃痛鬆開後,又再度向前跑去。
南夜爵大步趕上,拉住她的手, “恩恩,我和你一起去。”
容恩站定腳步,回頭定定地睨著他, “你好不容易將現場清理gān淨,替她掩埋罪證,南夜爵,你這時候出現,就不怕惹上麻煩嗎?”
她的口氣,並不是如話語般充滿關心,而是帶著刺入人心的諷刺,諷刺他無惡不作,泯滅良心,諷刺他不是人!
南夜爵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兩人相峙,他薄唇抿成道線,神色盡露疲憊,牽起她的手大步步走向停在園中的跑車。
路上,容恩並沒有表現出歇斯底里,她只是垂著頭,臉上神色悉數被長發遮掩住,南夜爵只見她雙肩輕輕聳動,他煩躁地緊握住方向盤,一張俊顏繃得很緊。
“奶奶,是個好人……” 容恩哽咽,眼睛紅腫, “我經常會去司芹家裡,奶奶知道我們兩個愛吃餃子,每次我去,她就拿著自己賣易拉罐攢下來的錢給我們包餃子吃,奶奶很慈祥,我從小就沒有奶奶……從那以後,我就隨著司芹喊她奶奶,” 容恩雙手掩住小臉,哭音模糊, “南夜爵,現在……奶奶不在了,司芹還要怎麼堅持下去……她還要為誰活下去?”
南夜爵沒有說話,俊美的臉上,隱在短髮下的劍眉緊擰起。
車內窒息的厲害,悶得令人難受,南夜爵打開窗,他衣服還沒有換,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將容恩放在膝蓋上的手拉過去,她卻很排斥,用力將他的大掌甩開。
他煩躁不已,只得加了油門將車子開向市醫院。
司芹奶奶已經被送入太平間,一張張白色的單人chuáng擺在那,顯得越發孤單,南夜爵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抽著煙,儘管那禁菸標誌就扣在頭頂,儘管小護士想要上前制止,可一看男人這凜冽的眼色,誰還敢送這去挨罵?
“奶奶——奶奶——” 容恩撲倒在屍體上,一路上她試圖聯絡司芹,可她總是關著手機,不知去向。
“奶奶,你醒醒。” 容恩是真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奶奶,她懷念她慈祥的笑,懷念她包的餃子,懷念她和司芹一起帶著奶奶上街的時候,醫生說,奶奶走時沒有多大痛苦,是當場死亡的。容恩聽聞,只覺整顆心都要碎了,當場死亡,當時,可想衝撞力有多qiáng。
奶奶,當那車撞過來的時候,你肯定也十分害怕吧?
看守太平間的人並沒有給容恩寬裕的時間跟奶奶告別,她走出太平間,在外面的長椅坐下來。
南夜爵就站在邊上,容恩垂著頭,雙手緊扣,他看著她的手背上被捏出一道道血痕,白皙的肌膚破碎不堪,淚滴暈染在腳邊,她咬著哭聲,越是壓抑,聽在南夜爵耳中,便越是激烈,他手指夾著香菸,一條腿抵著牆壁,太平間外,亮熾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臉上,為什麼他每次和容恩只要走出那麼一小步,就總會出事,bī得他們退回原點,或者,退的更遠?
香菸燃燒到盡頭,燙到了手指。
南夜爵走過去,挨著容恩坐下,右手摟著她的肩膀,想要她在自己懷裡靠會,可女子根本不想接受他的碰觸,她起身,南夜爵的手便只能垂落下去, “我去洗手間。”
容恩用冷水洗了臉,眼睛還是很痛,頭暈腦脹,她隨意抹gān水跡,翻出手機。
再次按下數字鍵時,已經冷靜很多,不會顫抖到連數字都按錯。
“喂,您好……”
容恩握緊手機,水跡順著頭髮絲流入頸間,冷的像是化去的寒冰,每個細胞都緊緊擁抱起來,以求溫暖, “餵……” 她抖著嗓音,語氣卻十分冷靜, “我要報案……”
眼淚刷過濃密的睫毛湧出來,她瞪大雙眼,儘管,眼睛被刺的很痛, “你們能讓她償命嗎?能嗎?一定要讓她償命!”
“小姐,您冷靜些,具體qíng況我們已經記錄在案……”
容恩掛上手機,洗了把臉,這才走出洗手間。
南夜爵正抽著煙,她看見他愁容滿面,地上掉著好幾個菸頭。
容恩平靜地走到他面前,南夜爵抬抬頭,下巴上有清須冒出來,這幅樣子,帶著些他不曾有過的láng狽,她和他站得很近,幾乎鼻子都能碰到一起,她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病,清眸輕抬,冷冷道, “南夜爵,我已經報警了,夏飛雨,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如願,她在他那雙清洌的潭底看見了湧起的巨làng,洶湧無比,隱藏的暗礁在激烈碰撞後,南夜爵眯起眼睛,擦著容恩的肩膀走出去。
手臂相觸,在即將分開時,容恩轉過身,拉住南夜爵的手。
男人腳步頓住,高大的身影轉過來,黑影籠罩在容恩頭頂。
“南夜爵,你若是幫了夏飛雨,我真的會恨你。”
男人喉間滾下,似乎有些兩難, “恩恩,若換成是你,我會更……”
“南夜爵,” 她打斷他的話, “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若有今天,我不會逃避責任,我會自首,我會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
他看著她蓄滿晶瑩的雙眼,容恩眸底的哀痛他看的清楚……南夜爵從不覺得這些事有何麻煩,在他的人生觀中,從沒有償命這個說法,頂多就是花點錢,實在不行,便上下打點。他沒有想過,傷害別人xing命時,應該贖罪……容恩知道和他講不通,她鬆開手,眼裡,透出一種極致的琉璃以及冷漠, “南夜爵,按照你的做事風格去解決吧,自此,我會將對你的恨埋在心裡。”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醫院。
她走得那麼決絕,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這樣的抉擇,一邊是夏飛雨,一邊是容恩。
他若不管,夏飛雨必定麻煩上身,他若管了,自此,就別想再牽住容恩的手。
南夜爵走到門口,細碎的陽光透過屋頂上方的紅十字照she進來,容恩已經走出醫院,在馬路上攔車。
南夜爵只覺得眼中一刺,心裡仿佛空了個很大的dòng,她若這般走了,他還能再找回來嗎?
思及此,男人便大步朝著容恩的方向追過去。
這個選擇,他不用猶豫。
第90章 牢牢牽住的手
一輛的士停在路旁,榮恩剛打開車門,手腕卻被匆忙趕來的南夜爵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