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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聞言,垂下頭去,並沒有再說一句話。
為了這個女人,南夜爵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最想不通的,是楚暮,容恩在房間的時候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很吵,她站在窗前,看見楚暮搖搖晃晃從車上下來,黑色的套裝襯出其保養得當的身形,邊上有保鏢想去扶她,卻被她掄起手袋砸到了臉,“滾,全都給我滾得遠遠的。”
她腳步趔趄,應該是喝了不少的酒,一路走進屋內,將裡頭的人統統趕了出去,容恩雙手落在小腹上,剛轉身,就聽得身後的門砰一下被打開,楚暮站姿不穩地立在門口,隱約間,還能聞到空氣中的酒味。
“你——”女人太高手臂,直指向容恩,“你究竟有什麼好的?為了你,他不惜和我撕破臉,我這麼多年養出來的兒子,居然也當了回白眼láng!”
容恩不明所以,只是警惕地站在chuáng邊,不敢靠近。楚暮應該是喝了不少的酒,這次秘密會議已經架空了她的實權,她的兒子,有出息了!
“我知道,他就是要bī我,我——”楚暮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容恩見她確實有了醉意,躊躇片刻後,還是上前攙扶,“伯母,您沒事吧?”
“滾開,”楚暮隨手揮開,容恩單膝在地上跪下去,“都是你,不然的話,爵不會……”
容恩並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但她看的出來,這個向來qiáng勢的女人,這會卻呈現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柔弱,那種堅固一旦被摧毀,竟是如此的淒涼。
楚暮從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來,出門的時候,幾乎是連滾帶爬,容恩想要跟上前,到了門口,這才發現她並沒有將門像往常那般鎖起來,她手掌扶著樓梯,還沒有站穩,尖細的鞋跟就崴了下,整個人順著幾十階的樓梯滾了下去。
“伯母——”容恩忙上前,焦急下樓後,才發現楚暮已經陷入半昏迷,腦袋上的血在毛毯上鋪了一層,十分嚇人。
楚暮手掌緊捏著,這會屋裡頭的人都被她趕了出去,只有容恩在,她小心翼翼蹲下身,想要將楚暮攙扶起來,目光焦急在邊上掃了一圈後,落到了茶几的電話上。
容恩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今天若不是楚暮這般反常,她就連走出房間的機會都不會有。
女人半張著眼睛,鮮血正順著她的睫毛掛下來,“你休想,告訴他……”
容恩起身來到門口,打開大門的時候,見外面並沒有人,許是各自都回屋了,她將門拉開一條隙fèng,楚暮張開眼帘,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容恩右腳抬了下,剛想邁出去,可雙手始終沒有將門打開。
楚暮只覺頭痛yù裂,想要呼喊,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失血過多已經令她全身無力,朦朧的視線中,卻見容恩走了回來,她張了張嘴道,“你,為什麼不走,多麼好的……機會。”
她找來紙巾,胡亂在楚暮腦後擦拭起來,“不為什麼,就因為你是他的媽媽,伯母,您別說話了,我這就叫人來……”
濃稠的血漬沾在掌心上,容恩qiáng忍住喉間的不適,楚暮已經暈死過去,腦後的血還在不斷冒出來,她簡單處理下後起身,確定客廳內沒有人後,這才來到電話機旁。
顫抖的右手好不容易拿起電話,那個號碼多久沒有再撥,對容恩來說,卻依舊熟記於心,她按下一串數字,在對面傳來熟悉的彩鈴聲之時,容恩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右手緊緊捏住話筒。
南夜爵正在開車,聽到電話時並沒有在意,他隨手翻看下,見是家裡的號碼,他眼帘輕抬,將手機丟到邊上。
今天的事,楚暮定會大發雷霆,這時候,是秋後算帳吧。
直到對面傳來機械的女聲,容恩還是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嗓音,她失望地按下重撥鍵,南夜爵雙手在方向盤上敲打了下,鳳目輕瞥,將頂棚打開後,任由涼風襲入。
容恩試了幾下,心在失望中越發變得絕望,在最後掛上電話的時候,輕嘆口氣。
“嘟嘟嘟——”
才接通,卻已掐斷。
南夜爵握著手機出神,怔忡間,好像聽到的那陣嘆息尤為熟悉,他目光灼灼,順著號碼重撥過去。容恩剛轉身,就聽到刺耳的鈴聲響起,她忙接起,“餵?”
男人張了張嘴,容恩只聽得一道緊急剎車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仿佛能刺破耳膜,耳側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聲,誰也不忍先打破這陣寧謐,容恩已經是熱淚盈眶,“恩恩,是你嗎?”
她只是不住點頭,哽咽不已。
“恩恩,你在哪?”
容恩扭過頭去看著已經昏迷的楚暮,“夜,你媽媽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現在昏迷著,我馬上要出去叫人,我不知道你來的時候,還能不能看見我……”
“恩恩,別慌,”南夜爵左手依舊緊繃的握著方向盤,“你現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容恩焦急不已,時間已經不能再拖,“對了,上次你來過,就是你媽說存放著遺像的那個房間,我在那。”
“好,恩恩,聽著,等下掛上電話,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媽並不知道你打這個電話,出去叫來人後你就回到屋子裡面,把房門反鎖起來,等下醫生來了,他們的注意力不會落到你身上。”南夜爵重新發動引擎,並在寬敞的馬路上調轉方向,容恩連連記下,在掛上電話後,大步走出客廳去喊人。
南夜爵只覺掌心裏面捏著滿滿的汗水,既緊張又興奮,葡萄紫的碎發在晚風中張揚四起,顯得勃勃生機,先前的yīn霾同頹廢一掃而光,銀白色的跑車像是利箭般風馳電騁。
足足四個月。
他用力錘了下方向盤,在尖銳的鳴笛聲中繃起了臉,居然,容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大幫的人湧進客廳內,傭人,保鏢,還有私人醫生,楚暮被抬上了樓,容恩按照南夜爵地吩咐自顧上樓,並將房門反鎖起來,平時負責給她送飯的傭人見狀,也就沒有多心,直接跟到了楚暮的房間內。
她一刻沒有歇息,將窗簾打開後,兩眼一瞬不瞬地盯向外面。
楚暮這一摔並不輕,失血過多,後腦門撕拉開一個很大的口子,容恩站在裡面能聽到走廊上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就連她的心也跟著不由揪了起來。
天色逐漸暗下去,又在不斷地等待中,天空慢慢泛起了魚肚白。
外面的聲音依舊沒有消失,時不時,還有人刻意放低的腳步聲從門前經過,容恩整夜沒睡,好不容易,等來了直升機降落的聲音。
她整個人撲到窗前,迎面,似乎能感覺到qiáng風凜冽,她使勁去推,卻怎麼都推不開那扇特殊材質的窗子,南夜爵走下來的時候,一雙黑色長靴蹬地,純白色的襯衣塞在腰間,健碩完美的身形並未在直升機前逗留多久,短髮有些亂,卻絲毫不損其王者般降臨的氣勢。
他大步前行,在即將跨上石階時,眸子輕抬,望向容恩所住的那個房間。
四目相接,容恩以為自己會歇斯底里,可到了這時候,卻沉寂的令她自己都難以置信,南夜爵嘴角勾了下,眉目輕揚,已經躍步進入了客廳。
沒多久,就聽到門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以及有人攔阻的聲音,“爵少——”
“滾開!”
人似乎是被踢翻在地,南夜爵的脾氣依舊火爆,容恩雙手放在門把上,男人手掌緊貼著門板,輕拍了兩下,“恩恩。”
容恩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將門打開,門外的臉在隙fèng拉起時逐漸清晰,依舊那樣意氣風發,南夜爵視線在容恩臉上定住,她,是瘦了。
“恩恩……”
容恩雙手jiāo扣在南夜爵背後,身子緊緊貼過去,直到這時,男人才發現她小腹處的凸起,他難以置信地拉開容恩,目光不由垂落。寬大的衣服依舊遮不住開始大起來的肚子,容恩拉過他的一手,將它按在自己小腹上,她輕靠在男人肩頭,淚水qiáng忍不住,便張開了嘴,用力咬在他肩膀上。
這一下,著實用力。
南夜爵另一手順著她的頭頂輕撫,“對不起,恩恩。”
“夜,還不晚,還有幾個月,足夠彌補你不在的這段空缺,你知道嗎,我真的以為,會再也見不到你了……”容恩雙手扣在他背後,十指用力掐入他後背,“還好,還好……”
南夜爵心qíng稍稍平復,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總讓覺得不真實,他拉起容恩的手走出房間,“我們回去。”
“可是,伯母現在還昏迷著……”
男人一手攬著她的肩膀,“我們走。”
“夜,”容恩雙手拉著她的手腕,“這些該是我償還的,也許換做是我,我也會那樣,我之前害的你差點沒命,那是事實……”
楚暮心中始終無法解開的結,就是這個。
南夜爵沒有再說話,楚暮頭上fèng了幾針,醒來的時候,頭還是有些疼,目光迷離的在周圍望了眼後,才清楚是在自己的臥室。傭人和醫生都已經出去了,她動了動手臂,就見一顆黑色的腦袋抬起,湊了過來,“伯母,您醒了?”
容恩面帶疲倦,兩個眼睛也是紅紅的,布滿了血絲。楚暮張了張嘴,喉嚨裡面gān澀的厲害,“你,你怎麼在這?”
房門適時被打開,南夜爵站在門口,並沒有走進來,楚暮知道事qíng已經明了,便將被容恩握住的手抽了回去,縮放到被窩內,“你們還留在這做什麼?還不走……”
“我本來就沒打算留在這。”南夜爵邁步走進來,容恩見這母子倆又要僵著,“夜,你別這樣。”
男人站在chuáng前,“媽,我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知道這四個月來我找她找的多辛苦嗎?”
“媽不知道,媽只知道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
“可是沒有她在我身邊,我怎麼可能好?況且,恩恩懷孕了,你居然還能這樣忍心的將我們分開,你所謂的為我好,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楚暮繃著嘴角,視線落到點滴瓶上,“以後你的事qíng,我都不管了,這總行了吧?”
“當然。”
“夜,我在這,除了見不到你外,別的都過的挺好的,伯母給我請了營養師,還有……”
“好了,別在這假惺惺的,我不想聽,都給我出去。”楚暮打斷容恩的話,翻個身,將背影留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