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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離還待分辯,歐海洋已經拿了藥方,扶她出去。
“我自己去jiāo款吧,這樣麻煩你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葉離想從歐海洋手裡拿回藥方,她不習慣這樣麻煩別人,何況還是一個幾乎可以算是陌生的人。
“你還是坐在這裡等等吧,我取了藥你好打針。”歐海洋說著就把葉離往椅子上按,“你是李莉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妹,別跟我客氣。”
“歐先生,”葉離踉蹌了兩步,避開了歐海洋的手,妹妹這兩個字又一次刺激起了她已經脆弱的神經,對著他有些錯愕的目光,淡淡的說,“我不是和你客氣,我是真的不習慣麻煩別人的,人qíng也好,錢也好,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我現在好了很多,剩下的事qíng我可以自己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歐海洋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是律師,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女人見得也多,什麼樣的都有,他自詡也是年少風流,家世好,自身條件也好,貼上來的女人煩得他要死,所以除了和妹妹一樣的李莉走得近些外,他對女人算是避之惟恐不及的。
當然,葉離也算是個例外,他第一次見她是在李莉的辦公室,當時他去看望剛剛工作的鄰家妹妹,出場也算轟動,一屋子的女人都盯著他看,結果只有角落裡一個年輕女孩一直埋頭看書,連眼都沒抬一下。從來沒有這樣被忽視過,所以他就記住了,後來也問出了她的名字,再然後幾次藉故邀約李莉辦公室的同事一起去玩,結果葉離一次都沒有去過。從來無往而不勝,這次踢到鐵板上,歐海洋承認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之後是有些鬱悶,到後來李莉也發現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所以這次特意給他製造機會。但是眼前這個,卻防他像防什麼可怕的病毒一樣,這讓他真是不能不鬱悶到了極點。
葉離趁他發愣的機會拿回了藥方,劃價、取藥,然後回到急診找護士,歐海洋愣了會就開始跟在她的身後,最後在一個小屋門口,還是護士擋住了他,“誒誒,你gān什麼的,這裡女患者要打肌ròu針,你還往裡闖什麼闖?”
結果就是歐海洋造了個大紅臉,慌慌張張地退出去,葉離打了止痙攣的肌ròu針後,覺得胃不再疼得那麼厲害,看看表,已經不早了,就不想再打吊瓶。
她的本意是不驚動躲到一邊臉紅著的歐海洋,自己打車回家,偏偏歐海洋眼尖,又跟了出來。
車子一直開到葉離住的小區,外來車輛進入都要登記,葉離又想著這樣正好可以讓歐海洋送到這裡就回去,偏偏門口值夜班的保安過去常常在秦朗的別墅區附近巡邏,認得葉離,當即就開了大門,放了歐海洋的車進入。
車子越向小區深處開,歐海洋心裡的疑惑就越深,這個小區是城中頂級的豪宅了,前面的高層就售價不菲,後面的別墅更是造價驚人,葉離是個大學老師,收入不菲但絕對買不起這裡的房子,而李莉替他旁敲側擊過,也沒聽她提起父母是做什麼的,城中的富豪也沒有姓葉的,那麼,她為什麼能住在這裡呢?
當然,這樣的疑惑歐海洋並沒有問出來,他只是按照葉離的指點,車子在小區里繞了幾圈,最後停在一排幾棟三層的別墅之前。
“謝謝你送我回來,”葉離下車後道謝,然後略有不安的說,“能不能麻煩你,保密?”
保密?這樣的字眼落在歐海洋的耳中,不是不值得玩味的,心裡有很多說不出的滋味湧出來,一時竟然分辨不清甘苦,他只能點點頭,想說點什麼,終究是沒開口。
等到歐海洋的車子走遠,葉離才走到距離她下車地方最遠的那棟別墅院外,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她故意不讓歐海洋認出自己住哪一棟房子,但是她還是不知道歐海洋是不是夠穩妥,會不會說出她住豪宅的事,一旦說出來,同事們又會怎麼看她,如是者云云,直到隔著層層的花木,她忽然看到了院子裡的車,除了她的車子外,秦朗的邁巴赫,居然也穩穩地停在院子的車位上。
錶針不過剛剛指向晚上九點,葉離有些詫異了,在她的記憶中,秦朗從來就沒有在這個時間回到這裡過,那麼今天,太陽難道是從東邊落下的?
開門的瞬間,葉離心裡有一點很小的期待,她也想到了,秦朗會提前早到這裡,必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十成十是因為她今天在飯店遇到了秦朗的媽媽。秦夫人是一所學校的校長,據說年輕的時候就是特別jīnggān的人,雖然出身名門又嫁了同樣不凡的丈夫,但是她如今的成就,卻全是自己一點一點取得的,而最早,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師。不知道為什麼,同是老師,秦夫人對葉離卻一貫是冷冷淡淡,從不要求她和秦朗一起回大宅,更不會約她出去吃飯或是喝茶,其實葉離和秦夫人是一年到頭很少碰面的,即便偶爾遇上,也是相對無語,場面大概就和今天晚上差不多。
不過,不喜歡她和看到她與兒子之外的其他男人在一起,大概是兩碼事,葉離幾乎有點快意的想,端莊大方典雅高貴的秦夫人是怎麼和兒子說起今天晚上她看到的一幕呢?不能不說,答案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好奇的。
當然,太好奇的結果就是失望。大門打開後,秦朗並沒有如葉離想像的等在大廳緊皺眉頭,客廳的燈光也沒有如她想像的啪的一聲被打開。事實上,整個一樓空dàngdàng的,一切一如每個晚上,清冷、無聲,葉離忘記自己是從哪一本書上讀到過,這樣的qíng形,一如一個人一腳踏進一座墳墓。有的時候她倒希望是一腳踏進的是一座古老的墳墓,那樣,說不準某一間屋子裡還有貌美多qíng的jīng怪,好過這樣,咳一聲,能聽到幾聲回音。
意興闌珊的上了二樓,她的房間還是和早晨出門的時候一樣,今天走的匆忙,睡衣丟在chuáng上,基本看過的雜誌散落在地面,茶杯敞著蓋子擱在chuáng頭柜上,沒有人整理過的樣子,葉離有些自嘲的想,秦朗看來是認真的,不過這麼一棟房子,如果讓她靠自己打理的話,那麼大概過不了多久,這裡就可以荒涼到拍鬼片不用美工師傅的程度了。
等到她洗漱完畢,換好衣服準備睡覺,臥室的門才被人不輕不重的在外面叩了兩下。
“請進吧,門沒鎖。”葉離正在低頭撿雜誌,這棟別墅里除了她和秦朗外,再沒有第三個人,而他們至少是夫妻,可見,秦朗在心平氣和的時候,總是很有禮貌的,不是嗎?
“談談吧,”秦朗推開門,沒有進來,反而後退兩步,人倚在走廊的牆上。
“談什麼?”葉離坐在地板上,仰起頭,她其實是很想站起來的,無論談什麼都好,站起來氣勢會顯得qiáng一些,可是她的頭很暈,剛回來的時候還不覺得,沒想到就是一低頭撿雜誌的瞬間,忽然就頭重腳輕起來。這會勉qiáng站起來,大概姿勢不會好看了,她在秦朗面前,難看的事qíng已經夠多了,本來也沒什麼好避忌的,可是今天晚上秦朗的態度有些奇怪,她忽然就不想起來了。
“我們結婚之前,說過的條件你都記得吧。”秦朗對於葉離坐在地上的舉動有些不解,但沒有深究的心qíng。
“那麼多條件,我怎麼可能每一條都記得。”葉離把手裡的雜誌丟在chuáng上,然後用手撐住地面,“說具體點,或者,明天早晨我還有事,你可以長話短說。”
“好,我們約定過,互相尊重,至少在公開的場合,”秦朗皺了皺眉,然後抬起手,手指在太陽xué上按了按,“我在外面有女人的話,也會把她藏起來,不讓人看見我們公開出入,你也是這樣,找男人的話,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隨意,這一條,你記得吧?”
“所以呢?”葉離的手漸漸握成拳,指甲掐進ròu里。
“我媽晚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她不太高興,說秦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次幸好和她一起的學校同事不知道你是誰,不然,傳出去,好說不好聽。”秦朗淡淡的說,“葉離,我對你的要求不高,你可以去做你喜歡做的事qíng,但是麻煩你,偷吃的時候,至少記得擦一下嘴。”
“怎麼辦呢,我沒有擦嘴的習慣呢?”葉離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的碎裂開,她該是極怒的,可是卻反而想笑,“你媽也只會說我的不是,那你的呢?你和她學校里女學生勾勾搭搭的時候,她怎麼不怕她的同事說出的話好說不好聽?”
“葉離,你該注意你的用詞,好歹你也是老師,為人師表的人,讓你的學生看到你這個樣子,聽到你說這些話,真不知道他們該怎麼想你。”秦朗皺眉,他站在沒有燈光的走廊,葉離看不到他的表qíng,但能想像到,他該是流露出了很厭惡的表qíng吧。
“你能做出來,難道還怕我說出來,”葉離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是房子太空曠,竟起了很大的回音。
“夠了,”秦朗果然又朝走廊退開了一步,隔了會才很慢的說,“我不會和你離婚,我想,你也不會要和我離婚,所以我們註定要這樣過一輩子。葉離,你有沒有想過,一輩子有多長,我們這麼折騰有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能讓彼此省心點,大家各過各的,就算早死早托生了。”
“我為什麼要讓你早死早托生?”葉離的聲音尖銳起來,“你憑什麼這樣要求我?”
“我沒有要求你,”秦朗嘆了口氣,“我只是拜託你,我欠你的,我拿這一輩子還給你,還不夠嗎?”
“你這樣就算還給我了?”葉離冷笑,“給我一棟大的別墅當鳥籠子,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這就是你還給我的?”
“不然你還想要什麼?”秦朗冷漠的反問她,“你能從我這裡得到的,妻子的名分,你要,好,我給你了。從你跟我的第一天開始,你不就明白,什麼是我可以給你的底線嗎,何必到了今天,還來說這些。如果你要愛,要家庭,要孩子,你該選擇的從來就不是我,莫邵東難道沒有把這些捧到你的眼前?劉天青難道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葉離,做人不要太貪心。”
“他們都給過我選擇的機會,那又怎麼樣,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葉離反問,“別人的事qíng和你有什麼關係,他們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你不能給我,有關係嗎?”
“我說了,我不想和你糾纏這些事qíng,你想要什麼我不想知道,現在我們結婚了,得這麼耗一輩子,我今天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事實,”秦朗轉身,“這段時間你還是想想吧,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我不會因為私生活的事qíng給你製造麻煩,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大家相安無事,很晚了,你睡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