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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青很會下圍棋,但確實沒玩過五子棋,開始幾次被葉離殺退,但是很快就摸索除了規律,開始處處堵死葉離的通道,然後等到葉離沉不住氣稍稍鬆懈,就親送的將棋盤上自己一方的棋子連成五個。
輸的次數多了,葉離憤憤的要求和劉天青象棋盤上一決生死她初中的時候就下得很好的象棋,在班級里所向睥睨,不僅是女同學,男同學能將死她的也不過屈指可數。有陣子她對象棋痴迷的時候,曾經用硬紙盒剪過棋子悄悄壓在課本下研究,後來她到了謝家後,因為沒有合適下棋的人了,她才慢慢放下了。
劉天青也不擅長下中國象棋,他在國外留學,下的都是西洋棋,聽葉離講過規律後,第一局就被葉離的當頭pào將死。但是如此痛快的贏了,在葉離和劉天青的中國象棋對戰歷史上,也是屈指可數的,他很快又學會了,甚至還看懂了棋譜,偶爾看葉離無聊,就擺個古怪的殘局,誘惑她來破解。
“我對這麼làng費腦細胞,沒有一點娛樂jīng神的事qíng沒興趣。”葉離搖頭,她才不要破解那些什麼歷史人物對戰過的無法破解的棋局,天知道那樣的棋局是真的有還是什麼人故意隨便編造用來騙人的。
“你為人挺執著的,怎麼對遊戲一點認真的態度都沒有?”劉天青問她這話的時候,她剛洗過澡,正和自己毛躁的頭髮對抗著,他很自然的坐到她身邊一直高而堅硬的椅子上,接過她的毛巾,一點一點幫她擦gān水分。
“遊戲就是玩呀,玩就是不用太認真。”葉離回答,“什麼事都認認真真,那不是有些太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有那麼一瞬,葉離覺得劉天青拿著毛巾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聽到他說,“對待遊戲別提認真,你能這麼想,很好。”
那個時候,葉離並沒有認真的去想,劉天青這句話的含義,或許不是她不想,而是身體裡自然的一種本能,讓她迅速將這句話忘到了腦後。
幾天之後,劉天青去公司開會,葉離早就接到了劉夫人的電話,陪著劉天青到了公司後,告訴秘書她出去買點東西,就提著自己的小包包出去了。
她和劉夫人約的地方是距離劉氏半城之隔的一個咖啡廳,有了這些日子的經驗,她漸漸的從容些了,不會再為同劉夫人見面而害怕上火得也不能眠。
照例是閒話幾句,劉夫人就說,“天青最近在忙什麼,他很少到公司來了,怎麼了?”
“他……”葉離推開些放在眼前的咖啡杯,用小勺子挖了一點點提拉米蘇放在口中,“他說董事會那邊的老人家總給他壓力,投資偶爾失誤也很正常,但是因為他年輕,董事們就找他麻煩。”
“年輕人做到他的位置不容易,天青聰明又能gān,可不是全靠父親的二世祖,這些老人家,太沒眼光了些。”劉夫人也挖了塊蛋糕,“不過天青的脾氣,我也是見識過的,他太自負了,這些老人家的話,自然是聽不進去的,他有什麼打算,讓他們閉嘴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打算了,”葉離說,“我最近聽他和人提起,在北城那邊有一塊地要拍賣,他很看好,面積足夠大,雖然位置偏僻些,jiāo通還算方便,而且那邊剛剛開始開發,投入不會太高,地在手裡壓一年半載,自己開發或是轉手,都很賺。”
“哦,我也聽說過那塊地,”劉夫人點頭,“地上建築不多,拆遷補償也花不了多少,天青的眼光確實不錯。”
然後,兩個人又說了些雜七雜八的閒話,各自離開。
半個月後,那塊地正式拍賣,劉天青去了拍賣現場,但是並沒有拍到這塊地,他舉了幾次牌,促使價錢一路狂飆,但是在最後關頭卻放棄了,最後這塊地以高出起拍價十幾倍的天價被一個城中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拍走。
失去了這塊地,劉氏內部一度譁然,董事會上,有董事很不客氣的說劉天青並不適合坐這個位子,那樣一塊傻子都知道會大賺特賺的地,沒道理失去,特別是輸給一個那麼不起眼的小公司。
再然後,小公司如期付款,辦理好手續,劉夫人的兄弟是這家公司法人代表的消息也被翻了出來,而劉夫人的兄弟為什麼能拿出巨額資金也成了問題。這件事最後是如何解決的,葉離不知道,她知道的就是那次董事會後不久,劉天青的父親在公司忽然昏倒,被送到醫院後搶救,十幾個鐘頭的手術下來,人的命保住了,但是手術的後遺症卻很快顯現,整個人昏迷不醒。
每天醫院公司兩頭跑,劉天青很快就瘦了下去,那會正好是早chūn,氣候變化劇烈,他的舊傷復發的比過去每次都厲害,幾乎整夜的連睡一會都是奢侈。
葉離也瘦了,因為一夜一夜的沒有睡覺,她實在聽不了劉天青在臥房裡不停翻身的聲音和他壓抑的喘息,她請教了很多醫生,但是除了幫他熱敷之外,似乎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
“你去睡吧,陪著我也沒用。”從一輪疼痛中掙扎出來,劉天青推了推身邊坐著的葉離,“你自己照照鏡子,出門去不用化妝都能被當成國寶送動物園去了。”
“還能開玩笑,看來熱敷還是有效果。”葉離笑笑,她確實很困,腦袋裡好像木了,沉甸甸的,走路都覺得頭重腳輕。
“去睡吧,乖,”劉天青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去熱水裡擰毛巾,“我習慣了,也有好幾年了,一會就過去了。”
“那等你不痛了我再去睡覺,反正白天我也不用跟著你去公司和醫院。”葉離搖搖頭,掙脫了劉天青的手,他疼得厲害,手都是抖得,沒有什麼力氣,她看慣他站在高處,睥睨天下的樣子,眼前人的脆弱,讓她的心很難受,不是全然的痛,但是絲絲縷縷的,揮之不去。
“今天不痛了,明天還會痛,後天,大後天,可能總是這樣,你也總是不睡嗎?”劉天青沒有再試圖阻攔她,只是靜靜的躺回去,看著她在chuáng前忙碌。
“又不會總是變天,只要天氣平穩了,你的傷口不就不會痛了?”葉離將毛巾敷在他的腿上,“我看過天氣預報了,未來七天,氣溫就會漸漸恢復正常,不會這樣起伏不定了,到時候不下雨,你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你總是這樣,我真是……”劉天青嘆了口氣,隔了會才又握住葉離的手,很輕很慢的說,“我不值得的,別對我這麼好,更別……愛我。”
愛嗎?葉離自己愣了一會,劉天青又扔給她一個從未認真想的問題,愛是什麼感覺呢?她這樣的為他擔心,牽掛他,想要留在他的身邊,是……愛嗎?
天後來是什麼時候亮的,葉離都不記得了,她只是一次一次的換著熱水和毛巾,直到劉天青睡著。他睡著的樣子比清醒著的時候顯得心事重重,眉毛微微蹩著,而且睡得很不穩,好像隨時會驚嚇一般,這也是葉離為什麼之前常常會在chuáng邊的緣故,因為怕自己下chuáng的時候,chuáng上的墊子會顫動,然後驚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劉天青。
不過今天,葉離沒什麼睡意,睏倦的感覺被劉天青嚇得無影無蹤了,她靠著chuáng頭,反覆的想著劉天青的話,直到電話鈴聲急促的響起。
電話是劉天青的秘書打來的,聽到葉離的聲音,秘書就是一陣支支吾吾,葉離猜到是公司的事qíng,放下電話就去叫劉天青起來,然後送他出了門。
後來的一段,她一直是那樣的試圖忘記,只是總是不能。每每此時,她就忍不住想,人腦要是和電腦一樣就好了,裝了程序也好,存了文件也罷,不要了,卸載或是刪除,大不了還可以格式化,最多十幾二十幾分鐘,就什麼都沒有了,和初始狀態一樣,gāngān淨淨的。
劉夫人兄弟高價拍賣回去的地出了問題,這個城市的北郊將修建新的固體垃圾處理場,處理廠的規劃用地幾乎是和那塊地緊鄰,幾乎是同時,有規劃了一條城際間的高速鐵路線,將從那塊地差不多中間的位置穿越,雖然鐵路用地也會給一定的補償,但那也意味著,那塊地原本的開發計劃幾乎就成了一張廢紙,做商業用地,位置太偏,短期內聚集不到人氣,長期的話,得多少錢才能填進去。做住宅,臨近垃圾場還有鐵路穿過,在風水學上,顯然不是很好的選擇。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劉夫人和她的兄弟們之前靠著葉離的qíng報搶走的劉氏的生意,幾乎都在一周之內陸續的出了各種問題,投入的資金血本無歸,銀行催還貸款,有生意往來的公司也都催促貨款,他們自然是拿不出來。然後就是被告到法院,qiáng制執行,公司、劉夫人兄弟的個人戶頭都被凍結,房產面對被拍賣,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他們經歷了一場人生最大的起落,從意氣風發到一無所有。
劉夫人去療養院哭訴,經過治療,劉天青的父親那段時間正好在好轉,意識也恢復了,妻子的所作所為他自然是很憤怒,但是他比劉夫人大十幾歲,算是老夫少妻了,劉夫人哭到幾度昏倒,他還是心軟了,打電話給劉天青,讓他放繼母和繼母的兄弟一馬。
那天發生了什麼事,葉離沒有聽劉天青具體提起過,她只知道,接到父親電話的時候,劉天青的臉色很不好,臨出門的時候,他很用力的抱住她,下頷抵著她的頭頂,然後不待她有所反應,已經鬆手,拉著她大笑著出了門。
劉天青沒有坐秘書帶來接他的車,他讓秘書的車去大宅取些父親的用品,還有幾盆父親最愛的盆景,再直接先去療養院,然後拉著葉離在小區外的鮮花店買了一隻花籃,又去超市買了水果,才打了一輛計程車出發。
他們的住處去劉天青父親的療養院,需要走一段繞城高速,結果在高速路Shanghai秘書開著的車忽然剎車失靈,先是躲閃不及追尾撞上了一輛貨車,然後又被慣xing推著飛一般撞向了路邊的護欄,又被護欄彈開,然後向另一側直衝過去,又撞上護欄。
激烈的碰撞伴隨著俄巨大的聲響,讓高速公路很是塞了一會的車,二十多分鐘後,才在jiāo警的疏導下緩慢通行。等到葉離和劉天青乘坐的計程車駛過那個路段的時候,劉天青那豪華的座駕仍停在路邊,車身好幾處被撞得凹了進去,看起來非常猙獰,地上有玻璃的碎片,還有幾盆從車中被撞飛出來的盆景,一併碎在地上,此外就是……血跡。
葉離什麼都沒說,只是身體不可遏制的瑟瑟發抖,她都不敢想像,如果當時她和劉天青都在車上,那現在,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是不是會像盆景一樣,躺在地上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