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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有了孩子,那樣懵懂的初夜,她沒有想到,留給她的,會是這樣的慘痛。一個小小的,可能對外面的世界還沒有感知的小生命,她不敢想像,這個孩子會給她的生活帶來什麼巨大的危機,她只是本能的害怕,每天都繫緊最緊的腰帶,走在校園裡,如果迎面走來的人多看她一眼,她都忍不住下意識的低頭,看看她的小腹是不是凸出來。她覺得這樣下去,她真的可能瘋掉,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孩子不能留下,可是要怎麼才能讓她離開呢?
然而,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場更大的風波到來了。
先是於心雨被一個胖胖的男人摟抱的照片在一個清早被貼在寢室樓下的布告板上,再然後各種各樣關于于心雨當小姐的小道消息野火燎原。最後一個早晨,一個趾高氣揚的華服女子帶著人堵在女生寢室樓下,於心雨剛一出來就被他們揪住,狠抽了一頓耳光,衣服領口都撕爛了,衣衫有些襤褸的搭在身上。早晨進出的學生不少,大家都被來人的yīn狠氣息嚇住了,等到學校的領導和保安趕到的時候,於心雨臉上早鮮血淋漓,也不知道是流著鼻血還是被人打壞了什麼地方,女人則指著於心雨大罵狐狸jīng,小三之類的,伴著污言穢語而來的,還有一疊照片,說於心雨勾搭她的老公,她要學校嚴肅處理,還要告到法院。
那天葉離和寢室的幾個女生一樣,都被各自系裡的老師找去談話,說的都是於心雨,問的都是有沒有覺得於心雨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葉離不知道他們都怎麼回答,她只搖頭,說自己沒有留意過,什麼都不知道。葉離xing子沉靜,和同學走得都不太近,老師也是知道,沒有問她太久,反而安慰她,別被早晨的qíng形嚇到。
只是於心雨沒有再出現在寢室,她的東西都整齊的擺放著,只聽說人被父母帶回了家。
幾天後的下午,謝依菡敲開葉離寢室的門時,葉離本來仍舊臥在chuáng上沒動,因為屋子裡只有她和崔淑珍兩相沉默。謝依菡來的時候,崔淑珍正好換地衣服要出去,屋裡再沒別人,她不好再躺下去,只能慢騰騰的爬下chuáng,坐到下鋪上。
“葉離姐姐,你幫我個忙好嗎?”謝依菡從進來一直yù言又止,足足有半個鐘頭才附在葉離耳邊說,“你拿我的手機,給秦郎哥哥打個電話行不行?”
“我不知道他的號碼。”葉離馬上拒絕說,“我也不會打國際長途。”
“我知道,我來打,”謝依菡飛快的說,“我問清楚了秦朗哥哥在法國那邊的電話,我撥過去,你替我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好不好?”
“你為什麼不自己問?”葉離皺眉,她心裡正亂,諸般的煩惱都堆在眼前,沒有頭緒,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沒有心qíng應付謝依菡,一點也沒有。
“我害怕,”結果謝依菡忽然哭了,她說,“我很害怕打擾到他,這次他出國,都沒和我說,我都是事後才知道的,他又一直沒有給我打電話,我很害怕他不想理我了,那我該怎麼辦?”
我也害怕他不想理我,我懷了他的孩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葉離微微閉了閉眼,她的心已經夠苦夠酸了,眼淚也馬山就能掉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朗的電話到底還是撥出去了,葉離張開眼睛的時候,電話已經塞到她的手裡,謝依菡眼朦朧的看著她,然後電話被人接了起來,一個很低沉好聽的男生問了句葉離聽不懂的外語,葉離猜,那大概就是法語了。“請問秦朗先生在嗎?”想好的英文說不出來了,葉離在謝依菡祈求的目光中,只能結結巴巴的說漢語,果然,到了關鍵時刻,管用的,還是母語。
“你找秦先生嗎?請問您怎麼稱呼?”電腦那端,接聽的男人居然聽懂了,而且用略有僵硬,但確實很純熟的普通話問葉離。
“我,我姓葉,”葉離本想報謝依菡的名字,可是話出口了,說的卻是她自己的名字,大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的遲疑里,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
“您好,葉小姐,您稍等,我幫您看看秦先生是不是在。”男人說完,輕輕放下聽筒,幾十秒後,電話重新被人拿起的時候,葉離聽到了秦朗的聲音,沒太大的遲疑,直接問,“葉離嗎?”
“是——我,”葉離吶吶的,她不知道該和秦朗說什麼,她不是沒有設想過,再遇到秦朗的qíng形,可是,沒想到,只是電話,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就已經讓不知所措,丟盔卸甲了。這樣猶豫著,目光掃到謝依菡,她只能硬著頭皮說,“菡菡很惦記你,讓我幫她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呵呵,”秦朗輕聲的笑了起來,隔著電話,那聲音好像就貼在她的耳畔,葉離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子幾乎忍不住戰慄。她曾經聽過秦朗這樣的聲音,在他們最親密的那一次,他大力的將她揉在懷中,撞得她覺得魂魄好像都要出竅了,偏偏他滾燙的唇還那樣貼著她的耳朵,時而輕輕一吻,時而並不用力的咬咬她的耳垂,在感受到她的戰慄時,就會這樣笑,愉悅滿足,又似乎充斥著一種嘲諷,“是嗎?她為什麼不自己打?”
“我不知道,這本來就是她的電話,你問她好了,”葉離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變了,她覺得她受不了這樣的對話,這樣的語氣,她心底的酸楚就要撐不住一起湧出來了,可是她不能哭,哭什麼呢,眼淚只有愛她的人才會珍惜,在秦朗面前,她還嫌自己的笑話不夠多嗎,她只是想把電話還給謝依菡,可是倉促的抬手遞出話機的時候,謝依菡卻忽然躲了開去,直跑到門外,將門反關回來。
“葉離——”電話明明和耳朵隔著那麼長的一段距離,但是葉離還是聽到了秦朗的聲音,她吸能慢慢的,慢慢的將手機重新湊到耳邊,然後用盡全力說,“是她要問你,不是我,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秦朗回答得很快,然後停了下才說,“你哭了,我和你開玩笑的。”
“我沒有,”葉離飛快的說,說完把手機拿遠些才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帶的話你聽到了,我掛電話了,你什麼時候回來,自己和她說吧。”
“葉離,”秦朗卻再次叫她的名字,過去很多年,葉離都沒有聽到秦朗這樣的,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叫了這麼多次她的名字,想去按掛電話的手到底沒有動,她微微垂下頭,聽著秦朗的聲音,只是秦朗卻沉默了,許久才說,“你的手機怎麼總關機?”
“電池接觸不大好,”葉離一愣,不知道秦朗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的手機,她還沒有從自己的qíng緒中掙脫出來,頭垂得太低,眼淚到底滾落下來,啪嗒一聲,滴在褲子上。
“我這邊的事qíng大概處理完了,過幾天就回去了,”秦朗的聲音很柔和,“我想……”
後面的話葉離沒有聽到,屋子的門忽然被人大力的推開,梁紅風風火火的衝進來,進門就大喊,“於心雨跳樓了!”
驚變(二)
秦朗回國,已經又是幾天之後的事了,他離開的這些日子,雖然重要的文件都傳真過去由他定奪,但是秘書那裡,還是積壓了不少文件,還有几上必須馬上開的會,也不能再拖,所以他連時差都沒空去倒,直接叫司機把車開去公司,一直忙碌到天黑。
晚飯是秘書在他喜歡的一間館子裡定的套餐,飯菜送來的時候,他的工作正好結束,吩咐了秘書可以下班,秦朗打開了餐盒。
還是他常吃的幾樣菜式,只是放鬆下心qíng,只吃了幾口,就覺得好像飯菜的味道都不對,胸口有點悶悶的,就起身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鑽石的路燈早就亮了,市中心,永遠是一副車水馬龍的樣子,大廈的隔音效果再好,這會也讓人覺得心煩。秦朗隨手鬆了松領帶,驀的轉身,進了一旁的休息室,他從法國帶回來的大皮箱還好好的擱在那裡,輸了密碼,嘣的打開,視線在裡面微微一掃,他隨手揀出了一隻CHANEL的首飾盒,裡面是他臨回來的時候,專門去買的。18K的白金項鍊,鑲嵌著珊瑚,美蛋白石,粉紅色碧璽和美鑽,不動聲色的奢華中透著靈動的氣息。
這個鏈子他選了很久,他沒有太多送東西給女孩子的經驗,通常他選擇禮物,要麼是jiāo代給秘書去辦,要麼就是等在沙發上,只負責刷卡簽字。而他身邊真正親近的女xing大都不在乎禮物的款式,她們什麼都不缺,即便他挑得再jīng心,送出去,也可能就是被束之高閣,一次兩次,人難免就生了惰xing,想著既然反正也是這樣,不如簡單點,買禮物永遠就買一件最貴的,鑽石最大的,應付了事。
所以,在選送什麼給葉離的問題上,秦朗確定很苦惱,這種苦惱,甚至比爭取一筆幾百億的單子更讓他無從下手。比如那些多少有些特殊寓意的東西都不能送,因為他還不知道葉離怎麼看待那一夜。秦朗想過,如果她不是第一次,他大約就不會這麼苦惱,如果她不是第一次,那成年男女,各自有生理需要,再正常不過,大家合則來,不合則去,不用解釋也不用掩飾。可是她偏偏是第一次,而且她也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如果這個時候,他再給她一些會讓她產生錯誤聯想的暗示,那不知道將來他是不是就更難脫身了。
反正,總之就是煩,沒見到她的時候煩,要見到她的時候更是,在國外的時候還好,這會只要一想到她,秦朗立刻就覺得坐立難安,甚至食不知味。只是他又不能不去見她,那天早晨他原來就訂好機票出國的,看著葉離睡得沉,想著叫醒她只會讓她更尷尬,只能悄悄用她的手機往自己手機里撥了一下,存下她的號碼,想著給她打電話,結果打了幾次,葉離的手機居然都是關機。好容易她拿著謝依菡的手機聯繫他了,關鍵的話還沒說,她那邊又亂糟糟的,不知道有人再喊什麼,他連聽都沒清,電話又被掛斷了。
可是事qíng發生就是發生了,也不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何況他們終究還是要常見面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該有個解決的方法,想著這些的時候,秦朗已經取了自己的車,一路開到葉離的學校。
葉離的手機還是關機,開越發的黑了,通常宿舍樓的北門門口不是挺熱鬧的,賣東西的也有,來溜彎的也有。秦朗把車子熄火,停在路邊,點了支煙,覺得自己這麼等在這裡,實在有點傻,天知道她有沒有回到寢室,如果她已經回去了,那他等到天亮也是白費。
兩個鐘頭過得飛快,快到寢室熄燈的時間了,北門口的人流漸漸散去,小商販也都收了攤子全部走人了。秦朗掐滅的第N根煙,準備回去,明天再說的時候,一台計程車停在了他的車附近,半響,一個年輕的女孩推門下車。秦朗不過隨意瞥了一眼,轉動方向盤的手就頓住了,下車的女孩子居然是葉離,大熱的天,還穿了條長長的裙子,裙子外面罩著件寬大的襯衫,人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走路的時候,雙手都環在胸前,不自覺般的微微弓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