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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什麼了?”葉離的同事裡,秦朗見過李莉的次數最多,在看了看葉離之後,他示意李莉出來。
“具體結果還沒出來,但是,貌似得恭喜你。”李莉一本正經,說到後來忍不住樂了,不過秦朗的臉色很不好,她笑了幾聲就不敢再笑了,心裡突突直跳,這個男人明明長得那麼好,明明什麼時候看起來都很溫和,怎麼板著臉的樣子這麼嚇人,也不知道葉離是怎麼忍受的,她只能吶吶的說,“醫生說,初步診斷,葉離是懷孕了,有點疲勞過度,所以才暈倒的,不過孩子的qíng況通過B超看還很不錯,你不用擔心。”
“她懷孕了?”秦朗卻露出特別驚訝,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神qíng,不像是不高興,就是有點不知所措般的,呆立在原處。
李莉摸不准秦朗是怎麼了,只能老實的說,“你們居然都不知道,剛才做B超的時候,醫生還說,胎兒至少十周了,天呀,怎麼有你們這樣的父母。”
當然,她的感慨秦朗沒有聽到,他已經轉身跑進急診室。檢查結果在下午陸續出來,葉離懷孕將近十周,雖然前期沒有察覺,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到胎兒的狀態,孩子居然很好,發育得很正常。
整個下午,李莉一直跟著忙前忙後,幾次出入葉離臨時住的病房,都看到秦朗握著葉離的手,兩人反覆的看剛剛檢查時,醫生用彩超拍的胎兒照片。那小小的,用李莉的話說,不經專人指點完全看不出所以然的小紙片,倒像寶貝一樣被秦朗捧著捨不得放下,真是讓她覺得無語,只能說,這是准父母症候群了。
這個孩子是在九月出生的,稍稍有一點早產,之前葉離和秦朗都沒有去特意查過孩子的xing別,因為這個孩子特別安靜,葉離就猜測應該是個女孩子,所以準備了很多女孩子穿的紅色、粉色、嫩huáng色的小裙子,小被子和小褥子也都選擇了很粉嫩的顏色,秦朗還找人將家裡的嬰兒房也漆成了淺淺的粉色,又買了很漂亮的,有很多蕾絲的搖籃。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的某一天,葉離在樓下的花園裡散步,忽然覺得腰很酸,秦朗這些日子基本把公司搬回家來了,這會正在露台上看一個計劃書,偏偏就看見她捶腰的動作,然後非說他在書上看到,腰酸就是要生了,不由分說的開車把葉離送到了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葉離還覺得秦朗大驚小怪,但是她人剛剛進了病房,羊水就忽然破了。這是家私立的貴族式婦產科醫院,是秦家的產業之一,據說是十來年前,秦家為了下一代專門開設的,不過這下一代遲遲不到而已。這間婦產科醫院的病房好在可以直接進行接生,於是醫生用最短的時間準備好一切,秦朗換了無菌服之後,在旁邊握著葉離的手。
陣痛是非常難捱的,葉離記得有書上說,很像壞肚子,嗯,她覺得這個比喻不貼切,那不像是要壞肚子,倒和每月特殊的日子那種痛很相似,一陣一陣,絲絲落落的,讓人總想伸手去揉揉。
汗唰唰的滾落,一旁的護士不時的幫她擦拭,不知道為什麼,秦朗好像比她還難受,居然也是大汗淋漓的,好幾次,葉離都覺得是因為病房裡沒有空調的緣故,九月份的天也很熱,她想讓秦朗出去透透氣,結果一開口,秦朗就要她專心點,留著力氣生孩子。
陣痛持續了幾個鐘頭,一個小嬰兒才掙脫了母體,被醫生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呱呱的哭了起來,聲音很大,很有力氣的樣子。
“男孩女孩?”在脫了力,馬上要睡著的時候,葉離想起來挺重要的事qíng。
“恭喜恭喜,是男孩呢,3.2千克重,各項指標都不錯。”秦朗沒來得及顧上去看孩子,只拿紗布幫她擦汗,還是醫生聽見了,抱著擦拭gān淨的孩子來放到葉離的枕邊,“看看,很漂亮的小伙子呢。”
漂亮嗎?葉離看了看秦朗,兩個人都覺得醫生的話有點口不對心,這小小的,紅紅的,皺皺的,眼睛都沒睜開的“小老頭”,看著既不像爹也不像媽,哪裡看出漂亮了?
小傢伙自然不知道爸爸媽媽看他第一眼時心裡的評價了,只是自顧自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隻小手捂在臉上,睡得很香甜。
預期中的女兒變成了兒子,秦朗很是苦惱了一陣子,之前取的名字都不能用了,天知道他翻了多少書,查了多少字典。但是這個小傢伙也不能沒有名字,不說得去報戶口的事,就是平時,也得有個名字,總不能老是心肝寶貝的隨便亂叫,最後,他只能和葉離商量,葉離說她最討厭給人取名字,兩個人說了半天,決定拿來辭海,一人翻一次,然後閉眼睛隨便一指,指到什麼字,用什麼字。
然後小傢伙有了秦羽杭這個名字,孩子的爺爺奶奶說這樣起名是胡鬧,葉離就有些不安了,秦朗卻不大在意,“我們自己生的孩子,叫什麼我們自己定就成了,”他說,“胡鬧也是咱們的權利。”
葉離對秦朗說的胡鬧的權利不好評價,只低頭去看睡在搖籃里的小羽杭,快到百天的嬰兒已經不像剛出生那樣紅紅皺皺了,他胖了好些,臉蛋白白嫩嫩的,睡著的時候小嘴也嘟嘟的,好像隨時能要吮吸奶水一樣。他也比剛出生時有力氣了,她之前買回來的小小的絨毛玩具總被他抓在手裡甩來甩去,一副很有力氣的樣子。最重要的是,他的眉目長開了些,漸漸看出了秦朗的輪廓,嗯,反而不大像她,遺傳真是很神奇。
番外 七夕
李季沒有想過,這輩子,她會嫁給一個像馬志遠一樣的男人,不是說馬志遠有多奇怪,而是他一點也不奇怪,沒有讓人一眼看去就難以呼吸的俊朗容貌,沒有聰明得隨隨便便就能賺幾千萬的頭腦,沒有顯赫的家世,甚至沒有嶄新的可供結婚時居住的房子,沒有車,只有年邁需要贍養的父母,一份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工作,幾萬塊錢的銀行存款,但是,她還是嫁了。
認識馬志遠是在去年的七夕,過去她還從來沒有和誰一起慶祝過這個所謂的中國qíng人節,連西方的qíng人節,其實她也沒和誰慶祝過。秦朗總是很忙,一兩個月才會露一次面,每次不過來去匆匆,他從來不提這些節日,偶爾她提起,他也總是很不耐煩,但是她知道,但凡是節日,秦朗總會留在他的家裡,陪他的妻子。
她也很少聽秦朗提起他的妻子,但是卻很熟悉他妻子的名字,葉離,也不是什麼好聽的兩個字,但是秦朗卻總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念出聲來,每每那個時候,她都覺得渾身冰冷,那是如墜冰窟的感覺,絕望鋪天蓋地而來。
她沒有期望過秦朗給她名份,真的,從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秦朗就再清楚不過的告訴她,他結婚了,不可能離婚,她期望的不多,只要在他身邊就好,哪怕一年之中,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就是這樣的期望,她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親手碾碎。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想,她不會一時心軟,收留了那個叫柳涼夏的孕婦,但是她收留了她,然後,一切都變了。
秦朗離開得很突然,除了給了她一張支票之外,似乎再不想說什麼,但是她不甘心,她怎麼能甘心呢?
她不管不顧的抱住秦朗,那是她第一次這樣的失控,她幾乎想跪下求他,她什麼都不要,只要他別這樣一去不回。
“你別這樣,”秦朗的聲音卻再冷靜不過,沒有一絲的波動,“你還年輕,還有很好的未來,過去是我的錯,人知道錯了,就得改過來。”
“你沒有錯,我就是不明白,不是好好的嗎?”李季聲淚俱下,她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麼,秦朗為什麼連這樣一點微妙的希望也不肯給她。
“你不明白,是因為你沒有真正的愛過,等你愛過了,你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是無可替代的,等到要失去的時候才後悔就遲了,所以,對不起。”秦朗掰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她還是不甘心,在沉寂了將近一年之後,她決定去親眼看看,秦朗的無可替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想跟蹤上秦朗很難,她不敢僱傭私家偵探,只能自己日日的在秦氏集團的摩天大樓下等候,秦朗的生活居然超乎她想像的規律,九點鐘到公司,三點鐘離開,於是她又花了很多時間想跟上他的車子,但是總不成功。
後來,李季想,大約是天可憐見,七夕這天,她到底看見了秦朗的不可取代。
那天秦朗離開公司卻沒有走平時的路,而是開車去了家花店,然後抱了整整一大捧玫瑰出來,玫瑰放在後備箱裡,他開車去的,卻是不遠處的一家婦產科醫院。
那是李季第一次看到葉離,大腹便便的,很秀麗的女人,從容,淡然,反而秦朗看起來卻是很緊張的樣子,扶著她從醫院裡出來,替她開後車門,甚至彎腰替她系好安全帶,才很慢的開車離開。
那天,她終於跟上了秦朗的車,看著他們相攜進了一家餐館,然後獨自等在車裡的時候,才只覺得葉離居然眼熟到了極點,可是她真的沒有見過葉離,這明明是第一次,怎麼會這樣眼熟呢?
李季在車裡想了很久也不明所以,偶爾抬頭,透過後視鏡隨便看了一眼自己,才悚然驚到無以言語,就是那一低頭一抬頭的角度看去,她居然,很像,葉離。
這人生有時候荒謬到讓人難以接受,李季第一次跑到一家酒吧縱酒買醉,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腳步踉蹌的出了酒吧的時候,她還能找到自己的車。
不過那天她沒有開車回去賓館,她連酒吧的停車場都沒有開出去,就被jiāo警截住了,然後被帶回到jiāo警大隊,她是外地的駕照,但是照例還是被暫時拘留了。
就是那天,她認識了馬志遠,截住她的jiāo警,質樸到有些木訥的一個年輕男人,被她借酒撒潑的指著鼻子罵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火,反而給她倒了一杯濃濃的茶來。
濃茶能醒酒嗎?李季不知道,反正她的酒意,到了後半夜就消散gān淨了,開始覺得後怕,她想給秦朗打個電話,這是他的地方,他一定有辦法幫她,雖然他不要她了,但總該有些qíng份在。只是,記憶中的號碼撥打過去,提示的確是空號,他很gān脆,看來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涉,好,真好,她在jiāo警大隊的一間空屋子中笑得歇斯底里。然後,又是馬志遠來了,開了屋子的門,問她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心不舒服,很痛,很難受,不過對著一個陌生人,她說不出來,只是瑟瑟的抱膝坐在椅子上,孤單而無助。
那天馬志遠沒有再把她關起來,第二天還幫她辦理了手續,jiāo了罰款,讓她開車回家,這是第一次,李季從一個陌生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奇異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