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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一天是怎麼熬過來的?”小何探頭看了眼葉離受傷的腳,眉頭皺皺,“要不要用點藥酒揉揉,那小破孩打你了?”
“沒有,就是砸了他自己的玩具,殃及到我。”葉離躺好,這一天她被大衛折騰得腰酸背痛。事實上,早晨她和保姆被趕出大衛的房間時,孫家的女主人已經出門去打牌了,孫家上下沒有人敢招惹這個小私宗,就只能在門口守著。然後她知道了大衛吃飯的時候有個習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要一邊吃飯,同時有兩個人一邊唱歌一邊給他跳舞,唱的還必須是兒歌,諸如小白兔,兩隻老虎之類的,你唱著跳著他就吃飯,你停他就摔碗。而大衛吃飯速度又是非常之慢,一頓飯下來得個把小時,葉離和另一個專門照顧大衛的保姆就得一直又唱又跳。
吃過早飯,葉離還要陪著大衛玩遊戲,大衛沒有耐心,對葉離說的任何遊戲都沒有興趣,只趁葉離不注意的時候,冷不防去拔葉離的頭髮,那種鑽心的麻痛,幾乎瞬間遍布全身。但是後來葉離才知道,這還是好的,更可怕的是下午的時候,大衛忽然提出要玩警察捉賊的遊戲,他是警察,其他人是賊,在孫家的小別墅里,進行捉賊遊戲。
大衛拿著一把能打小塑料球的仿真手槍,讓所有人在他眼前跑過,然後用槍一陣亂打,被打中的人還要躺地裝死,從開始的時候他打槍的目標似乎就一直是葉離,那些塑料子彈橫飛,打在身上生痛,但葉離更怕的是被誤傷到眼晴,所以躲得很láng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幾次葉離躺在地上裝死,大衛都特特的跑到她身前,然後在離開的時候,“很不小心”的用腳踢她或是向她的手上踩。
葉離不知道大衛為什麼會這麼折騰人,第二天早起的時候,真的有心不想gān了,只是想想當初合同上寫的,工資是一周一結算,足足有一千塊錢,但是gān不滿一周不給錢,如今五天已經過去一天,不gān完好像真的有些虧了。
抱著堅特一周,賺到錢好過年的想法,葉離還是來了孫家,孫家的女主人還是在客廳,看到她來似乎有些驚訝,不過也沒說什麼,吃過早飯就施施然的出門了。倒是孫家的小保姆偷偷和葉離說,像葉離這樣來應徵家教的大學生,很少有第一天來過,第二天還肯來的。
大衛還是一樣,要人在眼前又唱又跳的才算把早飯吃了,寒假作業也不寫,指著葉離要她陪他玩球。
地下一層是大衛的活動室,所謂的玩球,就是他對著足球一陣亂踢,然後讓葉離再把球撿回來放到他的腳邊。
活動室的面積其實不算大,四面是牆,足球被大衛踢得撞到牆又不斷彈回來,幾次差點砸中葉離,她只能全神貫注的躲閃。倒是大衛一門心思想著足球可以砸到葉離,踢得一腳比一腳用力,結果有一個球,速度飛快的從牆上大力的彈回,正好砸到大衛的臉上,葉離看過去時,鮮血已經順著大衛的鼻孔流了出來。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大衛自已也被球砸得有些暈,等到回過神來,往臉上一摸,看到滿手鮮血頓時慌了神,大哭大喊,很快把一樓的幾個保姆都喊來了。
“我沒有,”葉離只覺得氣往上撞,她就想不明白,這世道是怎麼了,怎麼就有人喜歡誣賴她,但是看到其他幾個人異樣的眼光,她只能趕緊解釋,“他自己踢球,球從牆上彈回來,砸到臉上的。”
“就是你打我,就是你打我。”大衛在保姆懷裡扭著身子,雙腳亂踢,又哭又嚎。
“葉小姐,你還是先上樓吧,”幾個保姆互相看了對方,一邊又安撫大衛說,“不哭了,她壞,她打你,回頭等夫人回來,就趕她走啦,好不好?”
大衛這才收了眼淚,哽咽著上樓,讓保姆幫他清洗。
“葉小姐,你就在小客廳里坐坐吧,等夫人回來,如果少爺不提這事就算了,不然… … 哎,”中午的時候,一個保姆端了一碗米飯,兩碟小菜給葉離,想了想,又含糊的說,“其實少爺也不是特別壞的孩子,就是就是… … 算了,你是大人,別和孩子太計較。”
葉離全無胃口,只覺得心裡特別難受,好像有一團火在燒,又好像非常委屈,臉上卻沒有表qíng,只是木然。她有什麼資格發火,她又對誰去流淚,沒有人,沒有人該承受她的怒火,也沒有人會來安慰她,她有的就只是自己,就只是忍受。
午飯過後的一個多鐘頭,是孫家最安靜的時候,大衛要午睡,孫家女主人不在家,其他人也可以喘一口氣,沒人再理會葉離,她就只能一個人坐在小客廳里,對著那扇連接大客廳的門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葉離覺得自己也朦朦朧朧的睡了會,忽然頭皮一陣尖銳的痛,讓她猛然坐直。
大衛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下樓來,光著腳,站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
“我特別討厭你,”看見葉離清醒過來,大衛cha著腰恨恨的說,“我討厭你。”
“我知道,”葉離苦笑,好像吞了苦膽一樣,嘴裡都是苦苦的味道,她都懶得去問他,為什麼討厭她,這世上討厭她的人太多了,不在乎多一個這么小的人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直到客廳外的大門社被人哐當一聲打開。
什麼人進來了,葉離並不關心,她還是坐得很安穩,不過抽空聽了一下,腳步聲凌亂,進來的至少是兩個人,其中一個還該是穿著高跟鞋的女人。
他們沒有來推小客廳的門,腳步聲在客廳當中嘎然而止。大衛跳下沙發走到小客廳門口,悄悄的推開一點門fèng,然後就站在那裡不動了,葉離只關心大衛,擔心他再來揪自已的頭髮,這會看他在門口不動了,心裡倒是一松。
很快的,一個女人嗲嗲的呻吟聲傳了過來,同時伴隨著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還有男人喃喃的夾雜著國罵的幾句輕浮話,這些聲音都不大,但是屋子太安靜了,聽得格外清楚。葉離猛然想到了,外面的人在做什麼。
大衛還是站在門口,一隻眼晴貼在門上看向外面,葉離實在不知道他的角度,能看到大客廳里的什麼qíng形,但她還是忍不住走過去,想要拉開他,至少是捂住他的眼晴。
小孩子的臉上是濕漉漉的,葉離手按過去的時候吃了一驚,待想到大衛的個xing,葉離才後怕起來,要是這會他大嚷特嚷,那qíng形就真夠糟糕的。
結果大衛沒有出聲,任由葉離拖開他,然後輕輕把小客廳的門關嚴,整個過程,他都表現得特別安靜,只是等葉離做完這些後,才忽然抓住她的手,然後一口咬過去,那麼用力,好像恨不得咬一塊ròu下來一樣。
葉離被這忽如其來的疼痛刺激得幾乎叫出來,但是她不能出聲,在外面qíng況未明的時候,她甚至不能用力推開大衛,只能拖著他,退回到沙發上。
客廳里的女人很誇張,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大,葉離覺得自已的手背已經痛到麻木了,然後別墅的大門又一次被人大力的打開。
那天的qíng形很像一部家庭倫理電視劇,葉離是後來才知道,客廳里的男女是孫家的男主人和男主人的女秘書,他們應酬了一個什麼客人後,饑渴難耐,又因為知道孫家女主人不在家,就跑回來了,甚至連臥室都來不及進,就急不可耐地親熱起來。後來進來的人是孫家的女主人,她熱愛麻將逛街和購物,本來從來不會回來得這麼早,但是今天手氣不好,輸得太多,就提前回來了。
丈夫外面有女人,孫家女主人似乎早就知道,但是青天白日捉jian在chuáng就另當別論,雙方當即大打出手,嗯,葉離沒有親眼看見外面的盛況,但是聽著聲音,該是和紅樓夢裡王熙鳳和璉二爺的那場大鬧有一拼。
整個過程中,大衛都沒有出聲,只是漸漸鬆了口,兩隻小手卻仍舊牢牢的抓著葉離的手,十個指頭都扣得緊緊的,身子瑟瑟發抖。
很快,客廳里能摔碎的東西就都摔碎了,撕扯間,小客廳的門被人撞開,一個半luǒ的年輕女孩摔在地上,同樣半luǒ的孫家男主人和也衣衫不整了的孫家女主人一起追撲過來。
看到葉離和大衛,三個人都非常吃驚,動作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你是誰?”孫家男主人面沉似水,直起身子,狠狠瞪住葉離,與此同時,孫家
女主人也尖著聲音問,“誰讓你這個時候帶大衛下樓的?”
混亂的場面終於結束,孫家的男女主人應該是在外人面前不好再為這樣的事qíng繼續大打出手,孫家男主人的女秘書則借著這個機會穿上衣服,láng狽的跑掉了,而無措的葉離也被大衛拉著,上樓去了他的房間。
這樣的家庭隱私被自己一個外人撞破,葉離心裡有些忐忑,想好今天就不再做這個家教了,錢固然重要,但是她是真的不想再招惹無謂的麻煩了。
“大衛這個孩子對外人的防備心很重,”結果在傍晚,等到風波平靜,葉離對孫家女主人提出明天就不來的要求後,孫家這位女主人卻說,“我給他換家教的頻率非常高,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人,醫生都說他… … 嗯,他年紀還小,我們也不想他去看心理醫生,留下什麼yīn影也不好,但是今天他肯乖乖的拉著你去他的房間,說明他肯接受你,我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下午的事qíng我和我先生都很抱歉,有些事qíng是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再多呆幾天,薪水上,我加倍好了。”
“不是錢的問題,”葉離搖搖頭,“我也不覺得大衛有什麼心理問題,他可能是
沒有安全感吧,這個方面,我幫不到什麼忙,我覺得還是父母多關心他一些會比較好,我沒工作滿一周,所以工資就算了,明天我就不來了。”
“可是快要過年了,倉促間,我也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再幫大衛找個家教,”孫家女主人皺眉,兩個人說話的間隙,大衛從樓上溜下來,在客廳的門口歪著頭看著葉離,眼晴里流露出的,卻是一種小動物被拋棄時的小心翼翼和無助。
葉離知道,就是那一瞬,她的心忽然就軟了,她和大衛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但是這一刻,她卻好像在這個難纏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幾歲時的自己,他們的表達方式不一樣,但都是因為太恐俱,太孤單,希望通過努力做些什麼,而得到關注。大衛是選擇做個小魔頭,因為他身邊的是親生父母,還有驕縱的權利,而她曾經一心想當個好孩子,得到誇獎和鼓勵,可是那些都是屬於那是的弟弟小向的,和她永遠無緣。那種被自己愛的人忽視的感覺,沒有誰比她更了解,葉離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裡非常難受,所以在孫家女主人再次請求她多留幾天,好再找合適的人接替她的時候,沒有再堅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