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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酒的人身體比平時沉重,也比平時沒有力氣,等到劉天青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幾乎反被葉離扯得跌到。
“你可真笨,”葉離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總是心事重重的,笑也含著憂鬱,如今晚這樣恣意的哭哭笑笑,劉天青都是第一次看到,卻只覺得更難受,難受到呼吸都覺得不再順暢。
他忍不住用更大的力氣將葉離從地上拖起,聽著她抱怨他用了太大的力,捏得她的手腕很痛,而且紅了。他也是第一次發現,一個女人絮絮的樣子並不讓人煩躁,相反的,只覺得甜蜜到讓人心痛。
這樣的甜蜜他不敢嘗試,越是甜蜜的東西就越是毒,會讓他前功盡棄,會讓他萬劫不復,所以他不想再聽,只是大力的將她擁在懷裡,然後將她的所有話語都阻住。
葉離的唇柔柔軟軟的,並不見她用什麼這樣那樣牌子的護唇膏,所以這柔軟只帶著紅酒的淡淡甜味,讓人難以自控的想得到更多。
劉天青覺得,自己是近乎貪婪的愛上了這樣的感覺,儘管葉離是那樣懵懂的,大睜著眼,呆呆的看著他,任憑他反覆的誘哄,也不肯讓他更加深入。
輾轉纏綿,葉離的身子漸漸如水一樣軟了下去,劉天青終於放開她,俯身將她抱起,進了臥房。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張chuáng上,只是葉離卻從未如這一次一樣局促不安,劉天青的身子微微一動,她就幾乎忍不住想跳起來跑掉。
“躺好吧,到天亮還得好長時間吧。”劉天青不再看她,只是拉過被子,大力的蓋在兩個人身上,他很少這樣的和衣而臥,不過卻讓葉離鬆了口氣。
流動著的空氣中,似乎仍有方才未散去的曖昧,葉離只覺得臉熱心跳,整個人躲在被中也不敢亂動,只一會就出了一身的汗。她也不敢磚頭去看劉天青睡了沒有,就一味忍著,到後來四肢都僵硬了,睡意卻半點也沒有。她想,如果劉天青睡著了,她不如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間去,那樣還能自在點。這樣想著,她就小小的聲問道,“你剛才要講什麼故事呢?”
“忘記了,”結果劉天青半天沒回答,她正以為他睡著了,偏偏就聽見他說,“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葉離嘆了口氣,“我再也不喝酒了,原來喝酒會失眠。你是不是也很難受?”
“不難受,我習慣了,”結果,劉天青卻說,“我媽媽剛離開的時候,我幾乎夜夜都睡不著,一做夢就夢見她,滿臉的眼淚。後來我受傷了,傷口白天也痛,夜裡夜深人靜的更痛,護工開始還很小心的幫我熱敷,可是時間長了,她發現我那個有錢的爹很少露面,就懈怠了,葉離我睡不著要是弄出聲音來,她還很煩呢。”
“你的傷口明明長好了,為什麼還會痛?”葉離忍不住翻了一下身,這樣,在迷濛的夜色中,她就可以看到仰面躺在chuáng上的劉天青的側臉了。其實這麼黑的屋子裡,她根本只能隱隱的看到她下頜的弧度,但是她就是知道,知道他臉上的線條比她認識的任何一個男孩都要硬朗,知道他臉上這一刻的神qíng,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自己也覺得心驚。
“查不出原因來,”劉天青也側過身來,看著葉離。這會葉離的臉是全被黑暗遮擋的,唯有眼眸還有一點點星光,他說起自己的病痛很平靜,一副說別人的樣子,“我的傷口癒合後,這種痛一次比一次劇烈,我去過很多醫院,做了所有能做的檢查,但是醫生都說我的傷口癒合得很好,手術沒有問題,fèng合沒有問題,康復沒有問題,現在裡面的骨頭也沒有問題。”
“那為什麼會痛?”葉離奇怪了,什麼都沒問題,怎麼可能這麼痛。
“可能是我這裡病了,”劉天青摸到葉離的手,拉到自己身前,又貼到心臟上。
他的心跳穩而有力,手掌貼上去,就能感受到那種勃勃的生機,葉離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自己的心臟生病了,只是也沒什麼時間細想,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有很明媚的陽光,葉離醒來時,劉天青已經出門了,她和每天一樣,打開各個房間的窗戶通風,然後洗漱,準備吃飯。早晨她一貫吃的不多,兩片抹了果醬和沙拉醬的麵包,一隻煎蛋,一杯酸奶,準備好了,就準備開動了。
門鈴恰在這時響起,敲門的人很沒耐xing,一聲響過,又連著下一聲。
葉離下意識的看了看表,這個時間,告別儀式應該不會完,何況就是完了也還有其他事qíng要做,而劉天青的家平時除了秘書以外,基本沒有外人會來,這個時候,敲門的人會是誰呢?
門鈴聲還在響個不停,沒什麼時間再讓葉離遲疑,她跑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的,居然幾個穿警服的人以及樓下物業的保安。
她疑惑的將門打開,剛問“你們是誰?”一個穿警服的男子已經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然後反問,“葉離小姐?”
“我是,你找誰?”葉離一愣,被人一口叫出名字,這個人還是穿警服的人,心裡不是不覺得奇怪的。
“這時我的證件,”穿警服的男子從兜里掏出了一個證件在葉離面前一晃,葉離只看見他似乎是姓孫的,其他也沒看清楚,就聽男子說,“我們有一個案子,想請葉離小姐回去協助調查,我們現在走吧。”
“什麼案子?”葉離就是一愣,她什麼時候會和案子扯上關係,這些日子,她根本是足不出戶的,於是她說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
“我們不會弄錯,”穿警服的男子有些不耐煩了,“請你配合點,我們很趕時間。”
“那我打個電話好了,”葉離轉身就想進屋,她就有一個念頭,就是至少要打一個電話給劉天青,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qíng,但是有了他就什麼都不用害怕了。
“不用了,你先跟我們走吧,需要聯繫什麼人,等一會再聯繫也不晚。”結果警服男子攔下了她,那種姿態已經非常qiáng硬,不容葉離再說別的,就半qiáng制的讓她縮了房門,然後帶她上了樓下停著的一輛警車。
到了地方,葉離發現那是一個刑警大隊,她被帶到一個小屋,屋裡有幾個警察在等待她,問了她的姓名、年齡、學歷、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等問題後,一個警察就問她,“馮某某你認識嗎?”
葉離搖頭,她的記憶中,好像就從來沒人試過姓馮的人。
“是嗎?”警察明顯不相信,嘴角甚至浮現出葉離很熟悉的譏諷來,“你不認識他,那麼今年從年初到現在,你的銀行帳戶上,他陸續存了近一百萬給你,一個你從來不認識的人,為什麼拿這麼多錢給你,他腦子生病了?”
“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麼……”葉離皺眉,奇怪的看了看眼前的警察,隔了會才猛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一百多萬?”
“怎麼,不否認了?”警察冷笑,隨手一拍手裡厚厚的卷宗說,“葉小姐是吧,我勸你一句,做了什麼事,他為什麼給你錢,都老實的說出來。很多證據我們都已經掌握了,隱瞞對你沒什麼好處,你高中畢業了,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
“我自然是懂,我就不懂,你為什麼拿這種態度來和我說話,我是犯人嗎?”葉離也有些火了,她剛剛猛然想起,唯一會向她帳戶里匯錢的,就只是劉夫人,而劉夫人劉夫人,稱呼的是她家人後的夫姓,她本來姓什麼她居然不知道,那麼,她難道是姓馮的?
“你覺得我的態度不好,十二小時後,你出去可以投訴我,現在,請你配合一下,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存這麼多錢給我。”葉離習慣xing的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所以我沒什麼可以回答你的。”
“你可以這麼說,還可以什麼都不說,”警察說,“未來十二個小時,會有人不停的問你這個問題,其實即使你不說,我們的證據也足夠了,你侵犯商業秘密,給別人造成重大損失,等上了庭,像你這樣的,判你個三五七年都很正常。”
“我侵犯商業秘密?”葉離猛然抬頭,顏色如雪,“誰說的?”
“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何必還在這裡làng費大家的時間,你知道什麼就說出來,為自己爭取機會。”警察終於和緩了神色,“你小小年紀,還有很好的前途,現在只有你自己才能幫到自己,如果你這麼不配合,就沒有能幫上你了,你要知道,這次案件涉及的錢款數額很大,證據充分,而且在社會上影響很不好,這些等到開庭了,對你可都很不利。”
“誰說的?”葉離似乎沒有聽見警察的話,只是一味的問。
“談不上誰告你,檢察院在調查另一宗案子的時候,發現了你牽涉其中,然後查了你的銀行戶頭,發現你有大筆資金來自他們案子中的犯罪嫌疑人,而據對你的了解,你高中畢業,沒有繼續讀書,沒有出來工作,沒有財產繼承,但是你同居的對象又是原告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你自己說,你的地位不敏感嗎?”警察會所,“我們請你回來,暫時也只是想你來解釋一下,這些錢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戶頭上。”
葉離沉默。這些錢是怎麼到她的戶頭上的,她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知,當初她按照劉天青的說法,把劉天青讓她知道的事qíng透露給劉夫人的時候,劉夫人確實有給過她一些支票和首飾,但絕對沒有一百萬這麼多,那些錢她也是按照劉天青的說法在銀行開了戶頭,轉存進去的。這樣一想,後背就冒出了很多很多的冷汗,葉離想,她是真的不能說,如果她說了這些錢是怎麼來的,那勢必會牽涉出劉天青來,他這些年不知道付出讀書哦好努力,忍受了那麼多痛苦,所得到的就都可能失去。只是她如果不說,那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她就解釋不清楚,那她……要怎麼辦呢?
警察沒有再問她,只是坐在對面,幾雙眼睛牢牢的盯著她,把她的掙扎全看到眼中。
葉離長久的沉默著,時間過得很慢,一分一秒都被放大到無限,她垂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腕上的手錶,這個時候,劉天青在做什麼?他該處理完父親的事qíng了吧?他是不是應該已經回家了?他會不會發現她不見了,然後知道她被帶到了這裡?
幾個鐘頭過去了,面前坐的警察換了一批人,開始的時候依舊反覆的問著同樣的問題,到後來口gān舌燥不得不閉嘴,葉離只是垂頭坐著,她想,劉天青大概很忙,喪禮的事qíng應該很多,他是唯一的兒子,繼母又出了jīng神上的問題被送去療養,什麼事qíng都得他親力親為吧,所以他一定還沒有回家。只要他回了家,物業的保安就會告訴他,她除了事qíng被警察帶走了,那麼,只要幾分鐘,他一定知道她在什麼地方,然後來帶她離開。既然他還沒有來,那麼就一定是他還不知道,只要他知道了,他不會不管她的,一定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