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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年寒假開始的時候,都是要過年之前的幾天,街上到處都特別熱鬧,賣年貨、買年貨的人都特別的多。不過葉離從來不去買什麼,衣服鞋子她都不缺,零食她從小就沒有吃的習慣,窗花對聯福字這些東西,她不認為秦朗會喜歡她貼在家裡,至於各種菜餚就更不需要準備了,過年的時候蘇阿姨放假,她一個人能吃多少。
不過今天她在家裡呆得格外的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怎麼了,秦朗走了有一會了,看時間估計街上商場都開門了,葉離就也換了衣服出門。秦朗新買了一台沃爾沃的商務車給她,和她原來開的車比,寬大了不是一圈兩圈。之所以買這個車,據秦朗說,是因為沃爾沃的安全xing高。但是這麼安全的車,秦朗卻沒有給她鑰匙,買車的時候就堅持說要找個司機給她,但是正趕上寒假,她也不出門,所以車就這麼停在地下停車場裡了。其實葉離這會挺想開車出去兜風的,不過沒有鑰匙,也只能看看車,又搭電梯上到一樓。
商場裡的人真的是特別多,葉離胡亂逛了兩圈,買了幾件衣服,就回到家。這個白天很難熬,但是幸好秦朗很平時一樣,在晚上十點不到的時候準時回了家。
“怎麼沒睡?”秦朗進門看到葉離還蜷在沙發上看電視,隨手把電腦包和大衣放在一邊,過來輕輕抱住她親了一下。
“今天的節目很好看。”葉離的聲音還有哭過的哽咽,電視台播放的是一部TVB版的聊齋故事,人鬼之間的戀qíng不容於世,電視裡面男女主人公動輒要生要死,qíng節其實挺老套的,但是她不知道怎麼了,反正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節目好看還哭成這樣?”秦朗把葉離摟在懷裡,也坐在沙發上,手輕輕的摸了葉離的身子。她哭得眼睛都腫了,而且應該是在這裡看了很長時間了,客廳的溫度沒有臥室里高,她偏偏又穿得單薄,這會透過衣服,都能感覺到她身上冰涼,這讓他心裡一軟,“冷不冷,不看了好不好,回去睡覺?”
“嗯,”葉離點點頭,把身子更深的依偎到秦朗懷裡,貓一樣蜷在一處。秦朗笑了,親了親她的耳朵,一把將她抱起,進了臥室。
冬夜總是很長,秦朗的吻一寸一寸的點燃了葉離的肌膚。他們彼此依偎,激qíng處喃喃的叫著彼此的名字,肢體纏綿互相取暖。對於yù望,秦朗還是頗有節制,但是這一次,他們卻幾近糾纏整夜。
臨睡前,秦朗起了一次chuáng,回來的時候,葉離已經睏倦得幾乎睡著了,然後似乎覺得手腕上一涼,只是沒有jīng力去看一眼怎麼了。
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秦朗什麼時候出門的她也不知道,只是在睡到覺得不得不起來的時候,才勉qiáng睜開眼睛。而抬手揉眼睛的時候,忽然覺得左腕上沉甸甸的,葉離到底想起睡前的事,忙看的時候,才發現手腕上面卻是多了一隻閃亮到極點的鑽石手鐲。
秦朗一直不吝惜送東西給她,每一季的新裝,搭配的首飾、鞋子甚至包包,不管葉離是不是能用得到,總是定期由他的秘書或是時裝店直接送上門。這隻鐲子,大概是唯一經他的手送出的。葉離忍不住躺在chuáng上輕輕的笑了,手指從一顆顆鑽石上撫過,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她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總是患得患失,總是疑心很重,其實,一切都是好好的不是嗎?他們在一起,會一直在一起。
然而秦朗開始不回來,卻正是從這一天開始。這天下午,他挺突然的打電話回來,說是有點急事要去趟香港。接電話的時候,葉離正躺在chuáng上,昨夜的倦怠仍在,而那隻Chopand高級定製鑽石手鐲已經被她摘了下來,就擺放在chuáng頭柜上,在陽光之下,幽幽的閃著冰冷的光芒。
秦朗過去也常常出差,香港算是去得最近的地方,葉離也沒覺得不對頭,相反的,她覺得心qíng不錯,第二天破天荒的拉著蘇阿姨去逛了超市,買了不少菜回來,都存在冰箱裡。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九,晚上蘇阿姨煮了晚飯後,來對葉離說,明天她開始放假,初八會準時回來上班。
“哦,好好回家過年吧,”葉離點頭,想起去年秦朗都會封個紅包給蘇阿姨,就讓她等等,自己也回房間,封了一千元錢拿出來。
“先生給過了,不用了,謝謝。”蘇阿姨卻堅決的不肯。
“他什麼時候給過的,我怎麼不知道?”葉離也沒有勉qiáng她,拉著她一起坐下吃飯的時候,隨口問道。
“哦,就是前幾天,”蘇阿姨想了想說,“應該是先生去香港那天早晨。”
“是嗎,他想得真周到。”葉離點點頭,心裡卻忽然有些怪怪的感覺,一直到了晚上才忽然想到,那天秦朗明明說是臨時決定去香港,可是,既然是中午臨時決定,他有什麼道理一早把紅包給了人呢?
除夕,秦朗還是沒有消息,一個電話也沒有,這幾天葉離已經很多次想打個電話給他了。他的電話過去她很少會打,但號碼還是知道的,不過她一直忍著,他的工作忙她知道,她沒什麼身份和立場去打擾他,除非有正當的理由。過年了,對他說新年快樂,算不算理由呢?葉離想了許久,她不知道,所以一直遲疑。
到了下午,小區里已經很安靜了,除了偶爾有幾個孩子在家長的陪伴下放點鞭pào,平時總有人走動的庭院都已經空dàngdàng的,只有站在廚房,能聽到一點點樓下用抽油煙機的聲音,留在家裡的人都該在忙著煮年夜飯呢。葉離站了會,也打開冰箱,裡面滿滿的,什麼吃的都有,眼淚就一點點匯聚在眼中。
她還是炒了好多菜,擺了很滿的一大桌子。那個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許久沒有動過手,菜做得很慢,所以最後一個菜上桌時,第一個菜已經涼透了。左手食指上留下一道傷口,那是切菜的時候,被刀劃的,一度鮮血洶湧。她在水管那裡沖了又沖,血液沒有完全止住,暈濕了幾張創可貼。
第二十九章痛只有自己知道
後來回想起來,葉離發規,她完全不記得那天她究竟做了什麼菜,那些好久沒有做過的菜吃起來又都是什麼味道,她只是很麻木的,吃飯,覺得飽了就把剩下的菜都端到廚房,一樣一樣的倒掉。然後看chūn節晚會,到了午夜的時候,聽著樓下鞭pào聲漸漸響起,就提著自己買回來的鞭pào下樓。
她不會吸菸,所以也沒有火,還是和一個小女孩借了專門點鞭pào的粗粗的香頭,才點燃了那掛鞭pào。
鞭pào的質量好像很糟糕,零零星星的響過幾聲後,就歸於沉寂,葉離記得小時候她也和小向一起放過鞭pào,那時候的家人都說,鞭pào放得不好,就是新的一年運氣不好。她不想她的運氣不好,所以忍不住想去重新點那些沒爆完的鞭pào,結果還是出了點意外,如果不是她躲得快,可能受傷的就不止是手。
鄰居替她打了120,醫生替她簡單處理了手上的傷,又一路拉著她去了最近的醫院,“每年這時候鞭pào炸傷人的事都發生不少,多半是小孩或是逞qiáng的男人,你是怎麼弄的?”車上,醫生問葉離怎麼傷的,聽說她是去點沒爆完的鞭pào,有點好氣好笑,“幸好你買的這鞭pào小,剛才爆的少,不然你冤不冤枉?”
“生死有命 富貴在天,也沒什麼冤枉的。”葉離淡淡的應著,她的傷也不算嚴重,聽醫生的術語是所謂的Ⅰ型損傷,到了醫院也就是清理一下,fèng合一下,然後包紮一下,另外打了針破傷風的血清,不過她大概是最孤單的,一個人,掛號、來回jiāo錢,取藥,去找護士,什麼都要自己來。一起被送來的還有一個小男孩,也是手受傷,據說是用手拿著小二踢腳,點燃後沒扔出去,炸得比較嚴重,屬於II型損傷了,得植皮,他躺在媽媽的懷裡,一直很用力的哭著,聲嘶力竭的。
“你看看那個大姐姐,她也fèng針,人家都沒有哭,你是男孩子,還哭什麼?”男孩的媽媽忍著眼淚,指著葉離說。
“她沒有媽媽,”男孩睜開眼睛看了葉離一眼,又開始哭。
“人家怎麼沒有媽媽。”男孩的媽媽不想兒子冒出這麼一句,呵斥了一句後,歉意的朝葉離笑笑,“孩子小,胡說八道。”
“沒事,”葉離搖搖頭,臉色微微的一變,但很快恢復了正常。
“你一個人來醫院的?”過了會,男孩的媽媽問葉離。
“是。”葉離點點頭。
“外地人吧,聽你的口音倒不像,一個人過年,也難為你了。”男孩弦媽媽一邊愛憐的摸了摸男孩的頭髮,一邊說,“你這傷倒不重,但這幾天也別碰水,別吃jī蛋什麼得發物,好得能快點。”
“謝謝,’葉離道謝,護士幫她包好傷口,她迅速的提著藥出門,年夜裡,大約只有醫院門前還有一兩台計程車,報了地址,一路把她進了回來。
家還是冷冷清清的,手機葉離沒有隨身帶著,這會仍舊被扔在chuáng上,沒有未接來電,反覆的確認後,她咬住嘴唇,想讓自己笑笑,結果眼淚卻一顆一顆,砸在顯示屏上。
也許心底到底還是有一點點的期望吧,眼淚落盡,她還是翻出了秦郞的號碼。右手傷到確實很不方便,很多貌似簡單的動作,如今做起來都有些笨拙,只是電話鈴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那一夜,葉離覺得,她大概是把以後很多年的眼淚都流盡了,第二天早晨整個人臉都是腫的。她以為她會生病,發燒,或是gān脆傷口惡化,就像電視劇那些女主角一樣,病得一塌糊塗,然後會有人來關心她,照顧她。可是沒有,這樣的傷心yù絕,她也只是臉腫了而巳,到了下午一切就恢復了正常,到了初三,甚至傷口也不覺得那麼痛了,醫生檢查過,告訴她恢復得不錯,初七來拆線就好了。
果然是命賤,吃點方便麵,傷口一樣好得很快,拆線了,出了醫院,葉離不無自嘲的笑著,進了這麼多次攻醫院,生病,被打得半死、流產、車禍、鞭pào意外,人一輩子能遇上的倒霉事她幾乎都遇上了,居然還話得很好,不是命賤是什麼?
走著的時候,身後仿彿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笑得正開心,也懶得回頭,反正她也就是一個人,誰會叫住她呢,多半是聽錯了,回頭反而尷尬。
一個人就這麼在大街上轉了很久,等到笑夠了,覺得冷的時候,才想起來,圍巾似乎落在醫院了,反正也冷不死,她想,立chūn了,過不了多久糙都會長出來,雖然,她的很多東西都沒捱過這個冬天,統統都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了,但是地球還是照樣轉,太陽還是是照樣東升西落,所有的人還都是一樣歡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