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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殿前,出現一位熟臉,袁春旺作為御膳房主管,今日他恰也在場,此刻默默頷首,與純妃娘娘對上一個眼色。
一派的祥和歡快之間,富察容音隨眾人一同,昂首飲盡了杯中酒。
純妃瞥見她杯中見底,嘴角隱隱牽出一絲得逞的暗笑來。
天氣漸熱,此刻的長春宮一片謐靜,初夏的蟲鳴聲聲入耳。爾晴在殿內忙著哄睡小阿哥,執輕羅小扇替永琮悠悠扇著風,小阿哥如今已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對什麼都好奇得很,明明已困得眯眼,還伸著小胖手輕撲爾晴手裡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
爾晴眼底流露暖意,抬手輕撫七阿哥的小臉,她若真的嫁與傅恆為妻,那麼日後…他們許也會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罷,若是男子,也定會如他一般英俊,思到這兒,爾晴用羅扇輕敲了敲腦門,不禁臉熱起來。
而此時床上的七阿哥永琮,已經睡熟過去,漸漸傳來了沉沉均勻的呼吸聲。
爾晴起身,輕輕將小阿哥的胸腹以絲被掩好,才抬步走出去,對著殿外守候的奶媽交代了幾句,便準備逕自回屋。
因今日宮中宴客,這長春宮各處顯得更為沉靜,於牆根處隱隱約約似有人影閃動,教人看不真切。
回屋的爾晴鬆開旗頭,動了動酸痛的脖子,以銅盆汲水淨過臉。又拿了小屜中的針線活計出來,這些日子她為了趕製這雙官靴,已經許久未睡好一個整覺,這會兒就著燭光,又穿針引線地忙活起來。
“嘶。”爾晴輕呼,手上刺破一個小口,忙得以拇指按住,擠出一顆血珠來,宛若斷線的紅豆。恐弄污手中的官靴,爾晴以小帕包住傷口,心頭感慨,自己果然沒有是女紅方面的慧根。
視線落在這雙即將完工的男靴之上,婚前的準備由富察家和皇后娘娘親自操辦,又向爾晴及娘家賜了不少,若是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受著,倒全然不像爾晴的做派了。她拿不出旁的,以前卻總聽人說,“鞋”同“諧”音,女子若送親手所做的繡鞋給心愛男子,二人便能“白頭偕老”,男子更能前途一片,“步步高升”。爾晴不敢奢望許多,只求能嫁與傅恆,如願成雙。
抬手掩鼻,打了一個呵欠,不如,今日就先這麼睡下,爾晴將針線匾子放回抽屜,轉身鋪起床鋪來,沒一會兒功夫便入夢了。
“來人啊,長春宮走水了!”憑空里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嚎,轉眼再看,長春宮如今已然燒成一片火海,滾滾濃煙直上雲霄,整個夜空正瀰漫著沉沉死氣。而此時小阿哥仍在殿內,幾個宮女太監阻攔不住皇后,只見到娘娘奮力沖入漫天大火之中,單薄的身影漸漸被火舌吞噬……
“娘娘!”爾晴被這噩夢驚醒,疾呼出聲,此刻的她渾身冷汗,如同水裡撈出一般。準確來說,她更是被嗆醒的。抬眼去看門窗的縫隙里,正湧入大量濃煙,向那窗外瞧去,立時火光沖天。
爾晴驚得一激靈,猛然爬起身來,此刻門外卻響起急切地砸門聲,一個箭步衝去門口,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扯那門上的木閂,沒成想這會兒卻被死死銷住,怎麼也打不開來。
門外的明玉著急萬分,今日陪著娘娘赴宴回宮,娘娘席間多飲了幾杯,此刻早已歇下,“爾晴姐姐,開門!好大的火!”明玉畢竟年紀小,此刻已徹失了方寸。
眼見連廊處的火勢愈來愈大,明玉管不得許多,以雙臂擂在木門之上,砰地一聲破開了門,爾晴正在門內用力拽,倏地明玉撲進門內,二人頓時滾落在地。
為阻隔門外火勢,爾晴立刻爬起身,將門一把堵起。
轉身來緊緊抓住明玉的肩膀,“娘娘呢?小阿哥呢?”爾晴搖了搖眼前的明玉,急得雙目赤紅。
明玉的小臉上早已濕了一大片,“我不知道,等出來時火就已燒到了門口,整個連廊都被封死了,我們出不去了!”明玉不受控地大哭起來,“娘娘怎麼辦?小阿哥怎麼辦!”
爾晴眉頭緊咬,眼見門口的火勢愈來愈大,無數的濃煙湧入,不由得嗆出眼淚。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窗子,爾晴一把拉起地上的明玉。
慌忙去端銅盆,朝著床鋪潑了下去,再一把扯過濕透的絲被,籠在了明玉的頭上身上,交待道,“你先捂好口鼻,等下我去破窗,我們從窗戶走,你立刻去找娘娘和小阿哥,”見明玉被嚇得愣怔,又吼道,“聽到沒有!快走!”
明玉抖了一激靈,猛地點頭,眼看著木門已要燒朽,房上的木樑也已搖搖欲墜,爾晴抄起矮凳奮力砸向裝了明瓦的窗欞,嘩啦一聲,破出一個大口,一把推過明玉,“你先走,去找娘娘!”
明玉也斷不敢耽誤,裹著濕被爬出了窗外,正要轉身要去拉爾晴,此刻房梁卻再已支撐不住,掉落下來,阻隔了窗上破開的隙洞,將爾晴死死鎖在了屋內。
明玉急得淚如雨落,“爾晴姐姐!”
從屋外傳來明玉的慟哭,爾晴疾聲大呼,“去找娘娘和小阿哥!聽到沒有!”屋內的煙愈來愈濃,已看不清屋外的情形來,“我馬上……就過去。”最後一句被淹沒於滾滾濃煙之間。
明玉死死咬唇,披好身上的濕被,一跺腳轉身向娘娘的寢殿衝去。
爾晴嗆得眼睛也再睜不開,一頭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隱約間感到有人托起她的身子,“傅恆,是你…回來了嗎?”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