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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晴…爾晴,”富察容音看向她,見爾晴又是失神,不禁蹙眉輕語道,“扶我回宮罷。”
“是!娘娘”爾晴這才反應過來,攙過去的手甚至在略微發抖。
就在方才,之前那位在假山處偶遇的綠衣秀女烏雅青黛,竟真真受到了聖上斥責,硬生生被太監們拖扯出宮門之外!
待回到長春宮,富察容音瞧著爾晴面色著實不好,便准了她半天假在房裡休息。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會這樣?爾晴提起茶壺,漱了滿滿一杯茶水,抿下一口。
杯緣微顫的水珠正昭示著執杯之人內心的焦灼。
原以為不過是夢境,可今天竟活生生地在眼前重現了,爾晴不敢再想,手心已沁出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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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床上的女子拆了樣式老成的旗頭,任青絲散落枕間,潔白如玉的額邊滑落下一粒豆大的汗珠。伴著屋外風雨拍打樹葉的聲響,還有她夢中的囈語,似絕望又似壓抑,“不要…不是真的…”
熊熊大火燒得通天,烈火之中突然傳來了富察容音絕望的哭喊,“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畫面一轉,皇后娘娘又換作一身素衣,登上了紫禁城的角樓。
一步一步,緩緩走至高台,伸出手慢慢拆了珠釵、金簪,卸了花鈿、護指,全都丟在了地上,赤腳從珠寶上踩過,不帶一絲留戀。
富察容音轉身最後一次望向,這肅穆的紫禁城,“四郎,我不想做皇后了,我只做富察容音……”
她展開雙臂,學著雛鳥起飛的模樣,在角樓上笑著、叫著,絕美的面容淚中帶笑,接著便一躍而下,如同一片吹散在空中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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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皇后娘娘!”爾晴再一次從睡夢中哭喊著醒來,洶湧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困住了她的視線,緩緩睜開,只見眼前有著蒙蒙亮光。
一豆燭火隨風搖曳,“爾晴姐姐?”在那燭光的映照下,一張略顯稚嫩的小臉擔憂地探過來,竟是明玉,方才在隔壁被這動靜驚醒,立時披了外衣舉了燭台來察看。
“姐姐,你怎麼哭了?”明玉用袖口輕輕撫著爾晴掛滿淚水的面頰。
爾晴卻坐起身來,一把摟著明玉,再也不管不顧地,嗚咽起來。
☆、第五章
明玉放心不下地望著她,爾晴卻只是搖頭說無礙,確認再三後只好離開。
剩下爾晴一人,哭得通紅的眼眶盯著燭苗怔怔出神。
萬一,這只是一個開始呢?若夢中的一切都將一步步成為現實,那她該怎麼辦?
不,想到方才夢中絕望慟哭的皇后娘娘,爾晴死死攥緊了拳頭,她,瓜爾佳爾晴,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突然想起什麼,爾晴忙從床上坐起身來,下榻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好,便從屋角摸出了一方刻了暗花的木盒。
抽開盒蓋,裡面靜靜躺著一套鏨花寶石頭面,年前父親為將這捎進宮來,托人還花了二兩銀子,留了字條,說這些年她寄回的月俸除開家用,其餘便攢了這套頭面,讓她日後應該多為未來打算,也能給家中弟妹們留個指望。
爾晴心裡明白,入宮這些年,父親也不是完全不曾為她著想過,只是捎這套首飾進宮的意圖,也是敲打她趁著在皇后面前得力,想法兒能仰仗著富察皇后尋個好歸宿。
拾起一簪花勝,鑲嵌的寶石在燭火下閃著瑩瑩微光,爾晴苦笑,手指頭捏在簪的兩端,一用力,生生掰斷了。
就如同粉碎心裡那點兒最後的僥倖一般,果決。
父親,這次恐要恕女兒不孝,歸宿是留給那些為自己而活的人。
不管那些夢是真是假,而這一生,她只盼富察皇后安康,只盼…傅恆少爺順遂無虞。
爾晴抬手抹了一把臉,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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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爾晴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的發展甚至比想像中來得更快,也愈發驗證了那些夢的預示性。
今日,魏瓔珞便正式入了長春宮,這比爾晴預想得至少早了月余。
“瞧她那個狐媚樣子,怎麼能弄進了長春宮來。”明玉以肘輕擊爾晴手臂,偏過頭低聲嘀咕。
爾晴抬首向那邊看過去,只見管事的方姑姑的身後,立著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微微垂首,眼神卻若有似無的往上瞧,一雙鳳眼,宛若寒星,配以彎彎柳眉,竟自出一番韻味。
帶著明玉一同走上前去,欲與方姑姑做個交接,“方姑姑。”爾晴莞爾,與這位帶人過來的姑姑點頭問好,簡單寒暄了兩句,眼神就不禁打量起此時看著柔順得體的魏瓔珞來。
之前的宮女阿滿在繡坊當值,她替皇后娘娘去取常服時,也曾見過一兩面,如此看來,姐妹二人倒真有七分相像。
魏瓔珞似乎感受到眼前的兩道目光襲來,便緩緩抬起眼來,一道來自爾晴好奇的探究,另一道則來自明玉昭然的敵意。
魏瓔珞也不作聲,只扯出了一個溫順無害的笑來,倒也是不卑不亢。
還是爾晴上前,交待道,“瓔珞,你先下去,跟著明玉去,熟悉熟悉長春宮的各處罷。”
“是,爾晴姐姐。”
只是方才聽了她與方姑姑幾句對話,便暗暗記下了稱謂,魏瓔珞果真是個心思沉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