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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望失笑,“從前我就不是你的主子,如今更算不上什麼主子,”打量著青兒,開口接道,“抄家前,我曾給過你一筆銀子,教你去別處安家,可如今……為何會落得如此?”
“主…您當時被押入天牢,我四處托人,那人誆我,說是使了銀子就能救您,我便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了他……”青兒哽咽道。
那會兒,她還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爾晴心疼地想著。這些年月來她一直守在宅子外,倒像一隻忠心護主的小犬,而如今又為春望尋來藥引,方才更衣時她看見青兒身上滿是從樹上滑落的蹭傷,瞧著令人心驚。
“今後,你就在這裡住下,可好?”爾晴話對著青兒說,眼神卻是去詢袁春望的意思。
而袁春望並未反對,只是抿唇,看著爾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HE就是要大家都Happy才可以的嘛~~所以也給袁哥哥安排一個以後照顧他的人呀~~
下章傅晴結局~~~~
☆、第四十八章
與春望和青兒在一起的日子,似乎過得極慢。有了青兒的幫扶,抄手似的遊廊也收整得愈發別致起來,這會兒小院中的早梅綻得正嬌艷,他們三人在屋內烤火溫酒,談天說地,好生自在。
眼見著屋外飄起小雪,有愈落愈大的兆頭。
“不和你們瞎貧,晾在屋前的醃菜還待我去收呢。”爾晴笑著對青兒他們說道。
“爾晴姐姐,你在屋裡,教我去就好。”青兒這些時日小臉紅潤不少,性子越發開朗,也越顯出女兒家的嬌俏來。
爾晴連擺手,指著一旁的春望,“青兒,你可要在屋裡盯好他,待藥爐上的藥熬好,定得親眼瞧他喝下去才行。”笑著朝他二人交代。
“你怎叫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管教起我來。”袁春望扁了扁嘴,自己不過是嫌新換的藥方太苦,偷倒了幾次,還每每都被她抓到現形,心裡著實委屈。
爾晴拿指頭對著他點了點,威脅道,“下次若是再教我見到你偷倒,我就同張大夫說,換一劑更苦的方子,許能藥到病除也不定。”
袁春望聽了只敢縮縮脖子,一旁的青兒見這番情形,一個沒忍住憋笑出聲來,被袁春望投來憤恨的一記眼刀制止。
爾晴推門而出,北風是打了旋子的,伴著雪片刮在臉上如同生了刺一般,行至垂花門朝外一推。
看到門口倏然立著的男人,二人皆是一驚,概是從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境下再次相遇。
富察傅恆此刻面色不大好,乾裂的嘴唇凍得發青,手裡提著一條鮮活紅鯉,與此刻他濕透的衣擺一同,顯得更為窘迫狼狽。
他心頭狠狠地顫慄,有些青紫的唇動了動,心中的話太滿,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喉間像是被什麼死死堵住,連帶著呼吸也不能順暢,富察傅恆深吸一口氣,吐出的每個字,都像是從那哀絕的心底遠遠傳來,“……你們,還好吧?”細聽之下,語氣中似還藏匿著不甘與痛苦。
沉默半晌,雪落一時無聲,銀粟玉塵欺上他緊鎖的眉頭,與她微顫的睫毛。
爾晴從愣怔中緩過神來,抬臉,漾起淺淺的笑來,只是這笑的背後顯出疲憊,“都好,都好。”同樣的句子複述了兩次,因為除此,她似乎再想不到別的話好說。
“這,給你……”傅恆為掩飾心痛,慌忙遞與她手中的紅鯉,他想說邊疆歸來最想見的人便是她,想說經此一戰他身受太重太重的傷,可他的命是只屬她的,別的任何人也不能取走,他還想說,他曾聽明玉講起她平素好似是屬貓的,愛極了吃魚……只是心裡想說該說的一切仿佛一時間都拋諸腦後,煙消雲散了。
寒風擦過傅恆的臉側,也拂動她披著的風帽,半露出爾晴以荊釵松松挽就的一頭青絲。
爾晴注意到,他望著她那漸漸苦澀的眼神,心湖突地靜下。下一刻,頗不在意地抬手褪去了風帽,仰起一張小臉,無懼與他直視。是啊,你該好好看看,看仔細些,我這般斷髮的女子,與你富察傅恆今生定將再無可能。
他們一個在天涯之南,一個在海角之北,宛若春秋兩季,永生不能同時出現,又該如何相配?
她是在警醒他,同時也是警醒自己,那些不該有的痴念思緒就應同風雪一般散去才好,不是麼?
爾晴此刻的內心變得無比通透,曾經的她也是青兒那般的小女孩,因為年少的際遇去傾慕一個人,願為他攀緣數十尺只為採擷樹上那枚最貴重的果子,可這份感情……只不過一段保存很美的記憶罷了,有時過於執拗反而有損,她終究說服自己。
她漸漸舒展開表情,面上釋然又極度素麗,緩緩上前一步,笑著對他說,“我受下了。”伸手接過他手上的紅鯉,卻獨獨沒有道謝,她滿眼的坦蕩,分明在說:我不再愛你,你亦不再欠我,你我二人從此,便兩清罷。
富察傅恆的眼眶倏地紅了,看她毫無留戀地轉身,只能愴然開口,一字一頓道,“我懂。”
她卻終究沒有回頭,哪怕一眼,身影緩步走遠,掩於朱門之後。
爾晴搭上門閂,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背靠在門上緩緩滑落,她無意識伸手摸向臉頰,卻見滿手浸染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