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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大晚上的,幾位好雅興啊。”高貴妃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宛如夜半催命的邪祟,讓爾晴背後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珍兒莫名緊張,一把捂住了胸口,好穩住呼吸。
高貴妃帶著自己宮裡的大丫鬟不算,還叫來了乾清門幾個侍衛,為首的是怡親王親信齊佳慶錫,一副誓要人贓並獲的模樣。
“本宮聽說,這宮裡出賊了,想要夾帶宮中財物出去變賣,不知嫻妃可知此事啊?”高貴妃環顧他們四人,目光同刀子般凌遲著此刻的嫻妃娘娘。
“見過貴妃娘娘”,嫻妃拼命按下心頭的慌張,“妹妹不知。”忖著此刻東西並未被發現,便開口稟道。
“哦?那這個太監,是怎麼回事?”高貴妃嗤笑,漫不經心地撥起護甲,“本宮可是記得,他是乾清宮劉慶公公的徒弟,深更半夜來此,意欲何為啊?”
嫻妃一時躊躇,不知該如何作答。
“奴婢知錯!”一直垂首跪在地上的爾晴此時,朝著嫻妃磕了一個響頭,膝行至高貴妃轎前,又是一個。
這才叫高貴妃注意起來,地上還有這麼一個人,暗色宮裝之中抬起一張瑩玉般光潔的小臉,竟是皇后宮裡的大丫鬟,爾晴。
“是奴婢的錯,奴婢和春望公公…夜間私會,被嫻妃娘娘發現,方才娘娘正在訓斥奴婢,已正風氣。”爾晴雙手伏地,又是連連磕頭認錯。
“哦??”高貴妃沒料到會半路竄出這麼一件事,頗厭棄地捂了嘴鼻,啐了一句,“腌臢東西,你倆莫非是…結了對食?”
“並未,”爾晴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痛哭出聲,“都是奴婢的錯,糾纏袁公公在先,今日袁公公夜間來此,只是與奴婢講清,沒想到被嫻妃娘娘捉個正著,奴婢犯下如此大錯,等明日天一亮,定主動去向皇后娘娘請罪!”爾晴一席話,把一干旁人摘個了乾淨,又搬出富察皇后作為後盾,無疑是告訴高貴妃,我瓜爾佳爾晴是長春宮的女官,皇后娘娘身前的人,縱使犯下罪過,也由不得你高貴妃越俎代庖。
當朝初期,吸取明代宦官亂政的教訓,宮中嚴禁對食,可到了雍正爺往後,念在體恤深宮度日艱苦,對於宮女太監之間暗約私期,漸轉作默許態度,可對食一事仍屬宮闈秘辛,不為人齒。
“哦?倒不妨說說你又是如何糾纏這位公公的?”高貴妃名明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就算不能擅自發落富察容音宮裡的人,將其身前的紅人如此羞辱一番,也似乎是把那富察容音的臉放在地上踩一樣,痛快。
地上跪著的袁春望,緊了緊手心,低頭不語。
嫻妃立在一旁,見爾晴為了維護她受此大辱,自損清白,於心不忍看向爾晴,正欲開口。
卻被爾晴一個眼神制止,開口又道,“奴婢見袁公公生得好看,便…一見傾心,百般糾纏,實屬奴婢一廂情願,奴婢自認為人不齒,還望高貴妃恕罪!”爾晴滿臉是淚,羞愧難當,幾近哭成淚人。
高貴妃見她這副荒唐情態,禁不住冷笑出聲,心想奴才倒真隨主子,人前故作出一副冰清玉潔,實則不過是個下、賤胚子。
“爾晴姑娘平日裡瞧著娟秀,沒想到私下竟如此,不、知、廉、恥。”高貴妃緊咬銀牙,一字一句道,轉眼指向一旁的嫻妃娘娘,話鋒隨之一轉,“只是此時夜深人靜,嫻妃娘娘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呢?”語氣不善。
嫻妃見高貴妃這矛頭本就是沖向她來,一味縮頭避險恐怕並不能順利過關,慚愧道,“回貴妃娘娘,妹妹…最近手頭緊,又急需用錢,平日裡妹妹自視清高,只好趁夜色,到各宮叨擾各位姐妹,想借些銀兩周轉……”
高貴妃見這二人先後自輕自貶,向她低頭,一時間心頭大悅。如今看來,嫻妃或許並無動作,心裡也開始懷疑承乾宮眼線的情報會不會出誤。
“爾晴姑娘雖犯了糊塗,又有悔過之意,眼間這夜漸深了,不如貴妃姐姐這邊且先饒過她,相信皇后娘娘明日自有裁決。”嫻妃娘娘緩緩道,“如姐姐沒有其他的事,妹妹今日不勝乏累,只好先行告退了。”說著便矮身行了個禮,欲轉身離去。
“珍兒姑娘,請留步。”
高貴妃身側的大丫鬟玉竹此刻卻開口,轉身向高貴妃稟道,“貴妃娘娘,從方才奴婢便發覺,珍兒姑娘捂著身前這斜襟,裡面似乎是藏了東西,倒不知是何物……”
高貴妃原本已打算擺駕回宮,今夜如此興師動眾,卻並無所獲,心頭難免失落,聽玉竹這麼一說,此刻目光似利箭一般恨不得戳穿了珍兒的小臉。
“珍兒,你身上藏著何物啊?”高貴妃見她遲疑,面上一凜,立即指派身邊宮人,“上去,給本宮搜出來瞧瞧!”
幾個宮人七手八腳,圍了上來,嫻妃見勢寡不敵眾,“大膽,不經過本宮允許竟敢動手,你們眼裡有沒有王法。”一時口快,說出了心裡話。
“後宮自然有王法,更有家規,凡是要知道品階高低,地位尊卑,如今本宮貴為貴妃,竟也動不了你身邊的一個丫鬟了?”高貴妃一手擊在轎輦的扶手之上,“給我搜!”
玉竹領命,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捉珍兒的襟子,嘶啦——一聲,布包被撕出一條裂縫,裡面的東西應聲落在地上,當場碎了一個瑪瑙鐲子,脆響驚了樹上夜宿的鳥,發生咕咕的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