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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你們見誰家格格閒著沒事非要大張旗鼓地采個花玩兒了?若把那些奴才喊來,大家豈不是都知道了?你們格格的臉還往哪兒擱啊?”玉榮慢慢低下身子,跪坐在船頭上,身子往前探,頭也不回地說道。
她口吻驕矜,話里話外卻自嘲著她這匪夷所思的行為,順便有樣學樣地將九阿哥們愛面子的特點表現了個淋漓盡致。
方才她倒是也想過,等九阿哥出現之後再誘導他來采這荷花給她,但又想想依她對少年九阿哥的了解,行不通,不可能。
現在的他還遠不及前兩個周目的老狐狸精老練,雖有丹心一片,但怕也想不到僅僅是因為這花襯她一身的裝扮,便親手採花給她簪上這種玩兒法。更不要提他還能借花喻人,吟一首情詩以表醋意。
“格格,不好,來人了。”紫薇突然在她身後小聲說道,急得不得了。
這時,玉榮正奮力掐著那朵荷花,卻忘了之前胤禟也是用小刀割下來的,怪她那時候只顧著看人,完全沒留意了這些。
她的手指此刻被花莖磨得紅了,有些火辣辣的疼。無法,只得先從小船上下來。
“榮格格?”
玉榮正待回身讓紫薇扶下來,卻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奴婢們給八貝勒請安。”原本要上前的紫薇又退了回去,和涵月齊齊向來人請安。兩人不著痕跡地將玉榮擋在身後,只求別讓八阿哥看見她的異舉。
然而八阿哥的目光打一開始就鎖在了玉榮身上,哪裡是她們能擋得住的。
玉榮未來得及站起身,仍維持著跪坐在船頭上的姿勢,一手撐在船板上,另一手只來得及抓住了荷葉下粗壯的荷莖。
她稍轉過頭,見到是八阿哥一身月白色夏袍立在案上,風姿卓然。
此情此景是這樣熟悉,連那淺藍色的衣衫都是一樣的,只是人卻換了。
在她又是微訝又是怔忡的片刻,八阿哥也終於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樣貌。
百聞不如一見,不外如是。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剛好能讓他將她清晰的眉眼看了個透徹。她坐在亭亭玉立的白荷與碧玉盤之間,此時有風掠過,一片白荷花瓣落在旁邊的大隻荷葉上,而她也像只落在菡萏叢中的小花精一樣,嬌俏清麗,顧盼神飛。
八阿哥稍看了紫薇與涵月一眼,說了一聲“起吧”,然後便抬步走向了水邊。
“八貝勒——”玉榮見他走來,也已經調整好了坐姿,雖然仍是跪坐著,卻也雅觀端莊得多了。
八阿哥示意她微微一笑,提議道:“格格不必多禮,這兒蚊蟲多,格格還是先下來吧。”
玉榮應了一聲,準備起身。
她餘光稍頓,卻是看見八阿哥走上了船來,一手虛護著她,一手引著她下船。
他沒有碰著她,僅是微微保持著一段距離,卻能確保她不會失足跌倒,溫柔又妥帖。
玉榮忍不住抬目看了他一眼,兩人相隔僅有咫尺,目光相對,還能看見對方瞳仁中映出自己的影子。
許是因為八阿哥也還年輕,見她看過來,自己也不禁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還有一絲風趣:“格格要小心掉進水裡了。”
她遂低頭看腳下的路。
因為有紫薇和涵月在岸上接著她,只邁了兩步便上了岸。
待她穿好花盆底,回頭一看,卻見八阿哥還停在船上,只是轉過了身去,背對著她,手上正掐住她方才怎麼也取不下來的那朵花,另一手伸進荷包拿出小刀,將花莖切斷。
動作流暢而優雅,像設計好的剪影動畫。
再一回神,八阿哥已經拿著花邁上了岸。
“給,望格格莫怪我無禮多事。”他將手上的花遞了過來。
“怎會?貝勒爺幫了我大忙了。”玉榮笑著接過,捧在兩手中,順便取了帕子將底部的莖包住。
……
不遠處的水榭中仍空無一人,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映到牆壁上,金光閃爍的影子一直漫到迴廊一側種的芭蕉樹上,大片的葉子隨風動了兩下,隱隱露出藏在它身後的人的衣袍。。
九阿哥就站在這芭蕉葉後,身子僵直著,動也不動。陽光透過翠綠的葉子落在他眉眼間,變得冷冰冰的。
跟在他身側的何玉柱察覺到不對,匆匆偷看了一眼他目光緊鎖處,又匆匆將眼珠子挪了回來,恨不得什麼也沒看到。
水邊,玉榮與八阿哥都不會注意到遠處的芭蕉葉後有什麼玄機,他們一個要打道回府,一個要去給良嬪請安,兩人暫且同路。
他們轉過身背對著九阿哥,並肩向回走著。紫薇、涵月、八阿哥的貼身太監小貴子隔了幾步遠的距離跟在後面,徹底擋住了他們二人的身影,隱匿在芭蕉葉後的少年也終於別開了眼。
玉榮走在八阿哥身側,垂眸看著手上的白荷花,數著繞在蓮蓬周圍的花蕊,說不上心裡是否自在。
她以前雖然總與九阿哥們糾纏不清,卻不曾因為他是八爺黨人就跟八阿哥們也熟絡起來。相反的,她對八阿哥的印象還遠不及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深刻。
故而她身邊的這個八阿哥於她而言熟悉又陌生,他的出現也不禁讓人感到新奇。
因為他比九阿哥長了兩歲,這時已經是個身姿挺拔、氣度不凡的青年了。方才在船上那匆匆一瞥,她也記住了他精緻的五官,形似良嬪神似康熙,相貌十分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