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九阿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說話的口吻十分隨意,想來也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剛從外面被額娘召回來,說是快選秀了,挑了幾家女子的畫像讓我看看。”
他說完,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看著玉榮的反應。
宜妃的確提到了今年的選秀,她大概是清楚了他對玉榮的心思,所以成心提出要給他挑個側福晉甚至福晉,試試他的反應。
他原本是想瞞著玉榮的,瞻前顧後,就怕她從宜妃那兒知道了這事兒與他生分。何況他本也沒有先娶小的意思,他就想趁這次選秀讓玉榮嫁給自己當嫡福晉,哪兒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娶別人。
可他這會兒見到八阿哥卻是什麼也不顧了,只想著不肯在情敵面前落了下風,想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非要用這事兒刺激刺激玉榮,看她是不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可以輕易地讓他醋海翻湧,難道她就能對他的試探無動於衷嗎?
九阿哥一門心思注意著玉榮的動靜,只看見八阿哥的嘴唇動了幾下,也不曉得他說了什麼。
八阿哥自然早就看破了他的想法,因此這會兒也是不慌不忙地與他打起了太極。
“那么九弟就快去吧,我們改日再聊,可別說我耽誤你的好事。”八阿哥噙著笑,見九阿哥眼底越來越冷,笑容也越來越僵,一時說不出心裡是怎麼個滋味兒。
他側頭看了一眼玉榮,見她面上無恙,不見悵惘不見緊張更不見傷心,仍是淺淺笑著,令人也忍不住染上笑意。
再看看九阿哥,則更是因為玉榮這般反應妒火中燒。
八阿哥心想自己總歸算個俗人,看著自小比他高貴受寵的弟弟這樣嫉妒他,心裡很難不產生一絲快意與欣慰。除此之外,九阿哥的嫉妒仿佛更是讓他從自卑的枷鎖里解脫出來。
而九阿哥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去了解八阿哥的笑有幾分深意,他看著玉榮,卻沒在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自己期盼看到的表情。
他試圖啟齒,卻好像發現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
九阿哥收回落在玉榮身上的目光,看了八阿哥一眼,臉上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落下一句語調毫無起伏的話,然後錯身繞過八阿哥,決絕而去。
等他快步走遠了,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他緩緩轉身,見到八阿哥和玉榮仍在水邊站著,面對面不知在交談些什麼,那一對身影像畫中的璧人。
她已經不是那個眼裡只有自己的小表妹了,九阿哥想。
*
九阿哥離去時,八阿哥特地留意了玉榮的表情。他見她臉上還是沒有一絲異樣,不由得認為九阿哥大概真是單相思。
想到這,八阿哥思緒一轉,餘光又瞥見九阿哥走遠後又轉過身來看,於是便笑著向玉榮問道:“格格七月七日那天可要跟宜妃娘娘去乞巧?”
玉榮正因為九阿哥走著神,忽聽得八阿哥問話,愣了一下才搖搖頭。
她最開始學女紅雖不是為了九阿哥學的,可後來繡的最多的玩意兒就是給他的荷包。如今連那些荷包也失去了意義,她還乞巧做什麼?何況宜妃自身也不愛這些針線活兒,更想不起來湊這熱鬧。
八阿哥不知道這些,繼而問道:“那等到那日,我帶你去行宮外頭走走可好?”
七夕啊。
雖然清朝這時候的七月七日還沒有情人節的意思,可也畢竟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詩文中的玄宗和貴妃也在這日對天盟誓,若說沒有一絲曖昧的色彩,也是不可能的罷。
不只因為這個,還因為之前胤禟也對她念過七夕的典故的,那一句“夜半無人私語時”,像從長安城上方飄過來的傳說一樣縹緲動人。
那時雲收雨散,兩人的身體卻還緊密結合在一起。她沒話找話聊,懶懶地說起:“聽說你們這兒有個故事,說很久以前有對情侶被迫分開了,一年只能見一次面,就是七月七日這天。如果這天下了雨,就是他們沒見成,對不對?”
他一手擁著她,一手玩著她的手指。兩人食指相纏,身下亦是纏綿入骨。
“不是情侶,是夫妻。”他鄭重其事地糾正道。
“哦,好吧,夫妻。”
……
那時候沒覺得他的刻意糾正有什麼弦外之意,可這會兒卻是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他那那句“夫妻”別有深意。
玉榮抬目看向八阿哥,如果遵循歷史的軌跡,她在這一周目和他才是夫妻。
她又低頭笑笑,婉拒道:“那可不巧了,先前九爺也問過一回,我已經應了。”
八阿哥目光閃爍了一下,似是也有些不明白方才她在九阿哥面前還是一口一個“表哥”,怎麼這會兒就變成“九爺”了?
“無妨,確是不巧了。”他若無其事地勾了一下嘴角,有些不打算去深想她話里的意思了。
*
翌日天仍陰著,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弄得空氣中又潮又悶。
因為天色暗了許多,玉榮坐在桌前練字也寫不痛快。涵月幫她點了燈,可她對著昏暗的光線仍是頻頻走神。
心煩意亂之下,她又寫廢了一張紙。涵月忙不迭地給她又加了一盞燈,正待這時,紫薇從外面走進來,笑著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