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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阿哥的生母溫僖貴妃前幾年仙逝,之後十阿哥也就一直由宜妃照拂著。九阿哥與十阿哥兄弟兩個年歲相近,不過兩月之差。兩人在南薰殿又是一個師傅教的,關係極為親近。
此時十阿哥正興味盎然地跟九阿哥安利一本奇書。
九阿哥斜倚在炕上,身上披著件紫貂外氅,一條腿隨意地支起,臉上卻不見愜意。他皺著長眉吩咐小太監再往爐火里續炭,似是根本沒留意十阿哥在他耳邊叨叨什麼。
“真的,九哥。昨日我只看了兩眼,就忍不住通讀了一夜啊!”十阿哥立在邊上,濃眉俊眼,雙目中盪著奕奕光彩。他手中拿著一本嶄新的線裝書,還不禁激動地在九阿哥面前扇了扇。
九阿哥吩咐完,靠回炕上,伸手將書掠了過來,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平滑的書頁間划動幾下,避開了油墨印子。冬日澄澈的日光透過雕花紙窗透進室內,直直傾瀉在書頁上,他不由得眯了眯眼,鳳目微狹,長長的睫毛上似乎綴著一點星光。他稍稍動了動身子,避開刺目的日光,又大致翻了幾頁,嘴邊不由漾起一抹笑,不以為然道:
“我當是什麼好東西,不就是些孤魂野鬼痴男怨女。”
十阿哥咂了一下嘴,他就知道他九哥不會輕易吃他的安利:“可這寫書的聊齋先生也是個讀書人,貢生呢。”
九阿哥道:“看看,不過是個貢生,真有本事的怎麼也能進個翰林院,也就屢試不第的落魄書生才寫這些東西。”
十阿哥徹底沒話說了,白白瞅著九阿哥又翻了幾頁,不知看到什麼有趣的,唇邊笑容又擴大幾分。
“哎九哥,我昨兒還了悟了一件事兒——不是說人有從學者,當以三餘麼。這三餘呢,有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雨者晴之餘……”趁九阿哥消遣幾眼的功夫,十阿哥以為他還算喜歡,自己心下也有點自得,搖頭晃腦了幾句,意欲再接再厲:“九哥你看這冬夜漫漫,昨天還下著雪,真是讀書的良辰吉時啊!這一頭扎進去讀著讀著,也就把春天等來了——真是古人誠不欺我!”
九阿哥將書一合,不看了:“行啊你老十!《三國志》里犄角旮旯的東西都能讓你翻騰出來說事兒,學問見長啊。回頭告訴師傅,讓他在皇阿瑪面前好好表彰你幾句。”
看個書生艷遇的話本子還能引經據典、理直氣壯,看來這傻子真是思春了。
十阿哥也沒藏著掖著,大喇喇地撩開袍子坐在邊兒上,卻是小聲嘀咕道:“九哥你別裝傻!我早就聽見動靜了,說宜母妃在給咱們挑房裡人。我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其實十阿哥也是機靈著,正是因為他揣摩著自己的春天快來了,這才有意識無意識地看起了書生與狐妖的風花雪月作消遣,嚮往一下男歡女愛的美好。
九阿哥不以為意地瞥了他一眼,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翊坤宮上下有哪個是我沒見過的?隨便額娘挑吧。”言外之意,他心裡早就沒了期待。
他不像老十覺著宮中上下遍地是粉黛三千,放眼望去一個個的都是值得呵護的美人兒。就算是宜妃的翊坤宮裡也一樣,雖說翊坤宮裡倒是有不少漂亮的宮女,然而漂亮的不靈透,靈透的不端莊,端莊的不可人,可人的又不通文墨……總之他要求可多了。
既然沒有入眼的,九阿哥就不想隨便讓人近身,宜妃不急,他就不急。這第一次總要找個看著心裡歡喜的,若是胡亂抓個人,稀里糊塗地過去了,事後再一琢磨,心裡能不膈應?
至於十阿哥,他性子比九阿哥豁達。以前他還勸過九阿哥,反正就算是日後明媒正娶的嫡福晉都很難由他們自個兒說了算,還不都是皇阿瑪一錘定音,別費力折騰了。雞豬魚蒜,逢著便吃。
九阿哥只能感嘆他跟這個三觀不同的兄弟處到這麼大,挺不容易。
不管怎樣,放眼望去,宮裡的女人也就這樣了,他九阿哥打算將就將就,先委屈自己兩年,等開了府之後再到外面尋花問柳,不,尋找性福。
他的思緒一時有些飄遠,眉眼微微展開,俊秀的雙目中飄帶起一絲朦朧。
想必已經在宮外過日子的四阿哥此刻很瀟灑吧,羨慕。
十阿哥沒想那麼遠,只想著眼前舒坦就夠了。本著及時行樂的心態,他又順嘴扯道:“今兒五哥跟阿爾哈圖說了,下午帶我們去獵鹿試試身手,晚上回來咱們兄弟幾個去院子裡烤肉!”阿爾哈圖是專教他們騎射功夫的師傅。
“你又攛掇五哥。”
今年四阿哥剛開牙建府,去宮外面娶妻成家了。現在留在宮裡最大的就是五阿哥,正是九阿哥的一母胞兄,也就是因為這樣,九阿哥十阿哥他們哥兒倆才能在南薰殿阿哥所過得這麼滋潤。年初四阿哥剛搬走的時候,他倆差點興奮地在南五所放炮。
“這不是趁五哥還留在宮裡麼,等來年五哥娶福晉了就去宮外了,到時候可就攛掇不著了。”十阿哥利落地站了起來,向窗外瞭了一眼:“今兒天好,剛才跟十三十四約著去看蒙古那邊剛送來的寶馬,順便跑兩圈。九哥你去不?”
“我不去,念了一上午書,下午還得出去,乏。”九阿哥使了個眼色,讓貼身太監何玉柱上前給他揉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