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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的驚嘆聲差點就要溢出。
他餘光瞥了一眼歐魯邁特,卻不知何時,歐魯邁特一手托腮,眉頭緊皺。
「怎麼了?歐魯邁特。」
「沒什麼。」歐魯邁特說,他的眉目蹙起,右手不自覺的敲擊扶手,一點、一點的緩慢敲擊,「綠谷少年救下的那位少年,好像在哪裡看過。」
歐魯邁特搖了搖頭,「想不起來。」
相澤消太埋在長帶下的嘴唇忍不住彎了彎,他本人來說倒是十分期待歐魯邁特回憶起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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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陽光底下,綠谷出久發現他剛剛的猜測是真的,受害者是一名同齡人。黑色的短髮被鴨舌帽壓下,只露出了半張雪白的臉在帽檐下,他的唇角皸裂缺水,臉色十分的糟糕,慘白慘白的,眼下有一圈黑色的眼袋。
因為受害者一直叫呼著眼睛很疼,綠谷出久彎下腰,仔細的觀察花澤朝日的眼部。
花澤朝日身上與臉上都十分的髒,且不說剛剛從廢墟中撈起來,灰塵與黑泥將衣服弄的髒兮兮的。黑色柔軟的頭髮與血液粘合在一起,貼在了臉側與眼角處,他看到了沙石與血液粘在了長長的睫毛上,眼角紅腫。綠谷出久一時之間無法判定花澤朝日眼睛的受損程度。
綠谷出久不知所措的左顧右盼,他先是想把花澤朝日眼角沾上的沙石清理掉,避免感染。他剛下手,凝固的血液與沙石一併滾落,也因此黑髮也被狠狠的牽扯了一下,黑髮如同堅硬的繩子一樣,撥動花澤朝日的傷口。
他忍不住低吟一聲,「痛……」
扣分。
本身不具備醫療手段,對醫療方面的知識十分粗糙,卻擅自對傷者的傷口進行觸碰。
「啊啊、對、對不起。」
綠谷出久不敢動了。
花澤朝日感受到了睫毛上沾著血液與沙石團被清理掉,眼睫毛終於不需要背負著重物一直無能為力的垂下。
異物一直在眼睛內實在是難以忍受,他的眼睫毛不斷的抖動,想要把多餘的粉塵清除。
他試圖睜開眼睛,因為眼內的異物,只能徒勞的睜開又閉上,這樣的動作持續多了幾次,一直在極限邊緣的眼眶發出了尖銳的反抗——眼睛內慢慢積蓄眼淚,如同天河一傾而下,隨著眼角慢吞吞的流下水珠。
「噫——!?」綠谷出久看到了花澤朝日的眼淚,一瞬間馬上判定是自己剛剛隨便觸碰對方,可能碰到了哪個傷口,十分的疼痛,「對、對不起。哪裡在痛?」
來了。
英雄執照考試中,只屬於我們演習場中的名場面。
小孩與隱藏在附近的三田皓太都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
「沒、沒事。」花澤朝日說著,眼角處又掉下了幾顆眼淚,他泫然欲泣的說,「我沒有事。」
花澤朝日感覺到一直在眼眶中作怪的沙塵隨著眼淚的不斷流下,沙石也一併流走。
再度眨幾下眼睛,眼睛已經不再有異物感。
不管怎麼說,以這樣的狀態說出這種的話都不可信。
綠谷出久手足無措的把花澤朝日扶起來,花澤朝日淚眼汪汪的看著眼前的小英雄。
就在此刻綠谷出久看到了花澤朝日時而睜開眼睛時,眼睛充紅,眼白仿佛就像是紅眼病者一樣。綠谷出久被嚴重的紅色嚇了一跳。
他看到了花澤朝日嚴重的害怕與驚懼,對傷口的不確認感到畏懼。
花澤朝日冰涼的體溫讓綠谷出久想到了剛剛被教育的話。
遇到災難後的人員,現在的心情可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如果連英雄都是這種態度,那受災者到底應該怎麼辦。
必須要給眼前的受災者安慰。
綠谷出久的唇角努力的彎下,即便渾身上下都在顫慄。他下意識的把記憶深處最熟悉的話語脫口而出。
「已經沒有事了,要——」問為什麼。
因為我來了。
花澤朝日重新睜開了眼,在睜開眼的瞬間,耳朵裡面聽到了最熟悉的話,看到與歐魯邁特相似的笑容。
綠谷出久緊緊握住了花澤朝日的手,企圖憑藉這樣簡單的動作,就能夠把安全感傳遞到惶恐不安的心中。
綠谷出久的手好像擁有散不盡的溫暖,從一開始被他從瓦礫中救出來時,那種溫度只是觸碰到都有[我已經獲救了]的想法。
綠谷出久發覺自己差點將歐魯邁特的名言脫口而出,他改口說。
「已經沒事了,我很快就把你送到安全區那邊接受治療,沒事了、沒事了。」
這樣堅定又誠懇的語氣,仿佛就像是十多年前歐魯邁特將他拯救出來一樣——
已經多年不曾升騰起的情感,在此刻詭異的重合。恍惚之間,綠谷出久瘦弱的身軀與歐魯邁特健壯的身體重合,說出了令人安心的話語,露出了笑容。
花澤朝日怔愣、呆滯的看著綠谷出久,連眼淚都停止分泌,呆呆的看著綠谷出久。
從事職業受助者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一直是因為這這個原因,讓他堅持做這一份兼職工作。
因為我一直在被救,所以才深切的體會到,救人對於被救者來說象徵著什麼。
「嗯……謝謝你。」
綠谷出久因此受到了鼓勵,他面色堅定的蹲下身將小孩背起,雙手把花澤朝日抱起來。
即便雙手仍舊問問顫抖,不過只是十五歲少年纖細的手。卻隱隱窺覷到了十多年後的未來,名叫綠谷出久的英雄,會如同歐魯邁特一樣,成為一個社會影響巨大的英雄。會成為新的英雄社會中,不可缺少的一根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