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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欣妍發現自己歪樓的時候,她已經被古嬤嬤放在chuáng上,身上蓋了小被子,古嬤嬤在一旁坐著一邊做針線一邊守著她,應該是等著她睡覺呢。
欣妍偷偷把小手伸出來捏成拳,咬著沒有牙的牙齦一臉沉思狀。
先前她突然從現代重生到這個時代,又是那樣一種環境,她先為父母去世沉痛悲傷,又要搞清楚重生到了哪裡,是個什麼時代,重生來的這戶人家如何,因為這些事qíng占據了許多jīng力,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別的。
現在大致的qíng形搞清楚了,沒了生存危機,許多事qíng就湧上欣妍心頭。
那一世的顛沛流離,那一世家人死前的痛哭哀號,那一世小弟肚破腸爛的qíng景,那一世被清軍壓在身上折磨至死的不甘全都一一閃現。
欣妍仿佛又身處在那滿是鮮血的揚州城內,耳聽清軍囂張的笑聲,那種不把漢人當做人,甚至連狗都不如的大笑聲。
每想及此,欣妍就恨到不行。
她不止一次的想過要報仇,在現代的時候,努力學習各種東西,和不同的人打jiāo道,見識社會上的種種,都是為了心中的一絲念頭,說不定她什麼時候重生過去,就可以替那一世死去的親人報仇,就可以為了那些鄉鄰伸冤,說不得,就能阻止清軍的殺戮。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她不能重生到清軍還未入關,或者才入關之時,重生到南明未滅的時候?
為什麼她要重生到順治十四年?
甚至,讓對滿人充滿仇恨的她重生成為了愛新覺羅家的一員?
這到底是為什麼,老天到底和她開什麼玩笑?這要讓她如何報仇?
一時間,欣妍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到了這樣一個時空,變成了這樣一種身份,前世種種難道都如雲煙消散,難道還是要殺掉這一世原父母親人甚至族人,來報前世的仇。
要真是那樣的話,欣妍想咬牙,她還真是禽shòu不如了。
她仇恨滿人,可也沒有想過要把全天下的滿人殺gān淨,更不會傻傻的以為她就有那種能力,書上所說的王八之氣一張,就有許多人來投,稍一動腦子就能勝過那些古人,欣妍覺得,這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的。
這世上,誰又比誰聰明多少,現代人和古人一比,不見得就高明到哪裡去,甚至,在古人的環境中,現代人就是有那麼一點小聰明,也得被埋沒於歷史法塵煙中去,或者就因為這點小聰明而喪掉xing命。
那麼,要把仇恨壓下去,做個真正的滿人閨秀,做一個優秀的王府格格,守著那些苛刻的規矩,直到成年之後為了滿蒙相親做貢獻,被皇上和親到塞外,一輩子就這麼過去?
欣妍覺得她會不甘心,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即不想殺親造反,讓天下生靈塗炭,又不想在那四方院子裡沒有自我的過一輩子。
左也不是,右也不成,欣妍徹底為難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豆綠衣裙的丫頭輕輕走了進來,走到古嬤嬤身旁小聲問:“嬤嬤,格格可是睡了?福晉讓我來看看,格格吃的可好,有沒有哭鬧,有什麼缺的少的。”
古嬤嬤放下繡活,笑著站了起來:“和樂姑娘放心,請福晉也放心,格格好著呢,剛吃了好多,現在吃飽喝足了,正躺在chuáng上自己玩呢。”
她一指躺在chuáng上眼睛咕嚕亂轉的欣妍:“你瞧,咱們小格格多安生,這小模樣……”
和樂也笑了起來,她一笑,臉上顯出兩個酒窩來,怎麼瞧著,怎麼喜xing,難怪取名和樂了。
“這都是古嬤嬤經心,把格格照顧的好,我回去呀,和福晉好好說說,也給您表表功。”和樂一臉笑容,把古嬤嬤做的繡活也拿了起來:“哎喲,嬤嬤這繡活真是鮮亮,您這手是怎麼長的,這般靈巧,可是把我們這些笨手笨腳的給比下去了。”
古嬤嬤撲哧一笑:“你也莫誇我了,我哪裡巧了,不過閒來無事做些玩的,哪裡就好了,和你們可不能比,誰不知道小格格的衣物被褥可都是你們幾個做的。”
說著話,古嬤嬤拉和樂坐下:“我問你個事……”
和樂也壓低了聲音:“嬤嬤有什麼只管問,只要不是有關福晉屋裡的都成。”
這丫頭jīng著呢,先給古嬤嬤打了預防針,表明自己不會把福晉屋裡的事qíng拿出來說嘴的。
古嬤嬤點頭:“我先前聽人說起圈地的事qíng,這不是順治四年的時候就停了麼,可我娘家有親戚在保定府,那裡竟然還有人在圈地,你說說,圈來圈去的,可讓百姓怎麼活。”
說起這話來,和樂也是一臉的傷心:“可不是麼,我們家原來也是有地有房的,後來……只得一家人投了安親王旗下,不然,一家子都梗著脖子不做奴才,還不得餓死,這也是沒法子的。”
說了一陣,她又安慰古嬤嬤:“你也別擔心了,雖然說這會兒還有人零星的圈地,這也是那些人膽子太大了,鬧出來,他們也得不了好,實在不成,我幫你求求福晉,派人去保定府問問,起碼把你親戚家的地保下來。”
“這敢qíng好!”古嬤嬤一時笑了:“我就先謝過和樂姑娘了。”
她嘆了口氣:“都是這世道鬧的啊,我年紀比你大一些,還記得些闖王進京的事qíng,說實在話,那時候大夥日子更不好,那個李自成也不過是泥腿子出身,後來仗著便宜得了天下,殺到京城以後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可笑那些大臣親開了城門迎闖王,結果,李自成一來就把他們抓了起來,嚴刑bī供,把他們的老底都抄了。”
“嬤嬤竟還記得那時候的事qíng?”和樂驚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年紀小,只聽家裡長輩談起過。”
古嬤嬤笑了笑:“我哪裡能忘啊,那時候我們家就在京城裡住著,也算是大戶人家,就因為那個,娘親被bī死了,爹爹也……我大著膽子逃了出來,遇到了我們家現在當家的,算是保了一條命,說起來,滿人入關殺了李自成,也算是給我爹娘報了仇,咱們這些百姓無權無勢,左不過想要個平穩日子過,就盼著現在的朝庭安穩,怕的就是時局動dàng。”
欣妍聽著,張了張嘴,閉了眼睛沉思起來。
這天底下有仇的人不只她一個,她不能為了一已私利讓天下人陪著受苦,推翻朝庭的事qíng她做不出來,想要做,怕也沒有那個本事去做。
她能做的也只有在保證自己平安的基礎上想辦法改變以後的歷史,既然不能報仇了,那就要讓百姓們以後的日子好過些,最好把百年國恥扼殺於萌芽當中。
她也算有先見之明,仗著穿越了一回,腦子好使,jīng神力比平常人qiáng上許多,學了好多的東西,有用的沒用的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回重生過來,怕這些東西都能用得上呢。
欣妍自嘲一下,怕是像她這樣的qíng況很少見吧,十幾年的時間就為了穿越做準備,把現代只要能用得上的知識一股腦塞到腦子裡,她如今的小腦袋瓜子,雖然比不上百度,可也能稱小百度了吧。
第五章 赫舍里家的那些事兒
更新時間2012-10-12 13:04:04 字數:3102
欣妍吃吃睡睡,轉眼間,一月時間過去了。
因為欣妍生的時間巧,再加上她到底也是安親王府的嫡女,眾人都知道安親王和皇上關係親密,在欣妍滿月時,自然就有好多人來送禮物。
清初和清朝中期可不一樣,這時候那些滿洲勛貴才入關,大多都有軍功,入關的時候從北京搶到南京,搶皇宮,搶富戶,明朝那些大戶人家積攢了百多年的錢財珠寶有一大半都進了這些人的口袋。
再加上圈地運動,可以說,這些滿人的老少爺們全成了bào發戶,一個個富的流油,旁的事qíng莫提,吃喝玩樂送禮的事qíng卻是很講究的。
欣妍現如今小嬰兒身份,左不過在屋子裡被人抱來抱去,出不得門不知道,外邊大街上轉的那些八旗子弟已經有提籠架鳥眠花宿柳的趨勢了。
因為如此,往安親王府送的禮也都是撿珍貴風雅的送。
誰不知道安親王爺和皇上一樣喜愛漢學,那些八旗貴族們搶的秦朝的磚、漢朝的瓦、宋朝的各種珍瓷數不勝數,各類字帖名畫成捆成捆的,也不差送禮這一二件。
這日,正是欣妍滿月的日子,前一日安親王府就準備起來了,府里的下人們忙來忙去的搭棚子設禮桌,務求把滿月禮辦的熱鬧些。
早起,欣妍被古嬤嬤和董嬤嬤折騰起來,餵了奶之後又洗了個澡,現在是五月天了,天熱了,洗澡也不用燒碳盆遮帘子,真心方便不少,欣妍被洗白白了,穿著簇新的大紅團花綢緞衣裳,臉上撲了些粉,額頭點了胭脂,打扮的像菩薩座前的龍女一樣,用織錦牡丹紋豆綠的包包著抱到福晉屋裡。
東廂房離福晉屋裡不遠,轉過抄手遊廊就是了,古嬤嬤抱著欣妍,董嬤嬤在一旁逗著,帶著三五個才留頭的小丫頭打帘子進去。
欣妍這一個月耳聰目明了不少,一抬眼就看到福晉坐在榻上,可能也是已經洗過澡,又換了大紅折枝梅的袍子,頭上梳了個小把子頭,亮閃閃的著金戴玉,當真是不可bī視的富貴。
看到欣妍進來,福晉一臉笑容,朝欣妍招招手,讓古嬤嬤抱著欣妍給她瞧,見欣妍睜著一雙黑亮眼睛左右亂轉,福晉更加欣喜,伸出手指逗弄欣妍,嘴裡直叫乖寶。
欣妍一個兩輩子加起來活了四十多歲的人被她這麼一逗,少不得紅了臉,吱吱呀呀表示抗議。
娘倆個一個笑一個想要哭的時候,就聽同福穿著一件秋香色的袍子匆匆進來,一進屋把帕子一甩,行了蹲禮:“福晉,老太太帶著太太奶奶們來瞧小格格了。”
“額娘來了!”
福晉一陣驚喜:“趕緊讓進來。”
少刻,紫竹帘子打起,一個穿著淺棕色繡著萬字不到頭紋樣,梳了把子頭的老太太先進屋,她身後跟了兩個婦人,又有一個左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婦跟了進來。
一進屋,四個人就要行禮,福晉趕緊起身扶住先頭的老太太:“額娘這是做什麼,可折煞女兒了。”
說話間,請四個人坐下,老太太帶著兩個婦人坐定了,那個少婦則硬生生給福晉行了跪禮。
聽老太太笑道:“你趕緊受了她的禮,她成親的時候,你身子重沒有趕得及讓她給你嗑頭,今兒特特帶了來給你這個當姑姑的嗑個頭。”
“這敢qíng好!”福晉大大方方坐著受了禮,等那個少婦站起身來,福晉拽過來仔細打量了,少不得誇讚一番顏色好xingqíng好之類的話,又賞了一套首飾這才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