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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徹底昏過去之前,她看見周勤獰笑著瞪著她說道:“我會跟著你!一輩子,你別想擺脫我!如玉,你擺脫不了我!”
一直到現在,天星都忘不了周勤那雙血絲遍布的眼睛。“曾經聽說,有的人重傷昏迷之後再醒來,會忘記很多事情。為什麼我不可以呢?”她低垂眼帘,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自問。
羅浮生不是沒有猜測過她的過去,當初在看見她背上的傷疤的時候,他就覺得她一定經歷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是他怎樣都猜不到會是這樣一個慘烈的故事。儘管天星現在再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語氣平淡到像是在講述一個從別人那裡聽到的故事,羅浮生還是忍不住去想像她當初的無助和撕心裂肺,那時候的她只有十歲,不僅承受著身體的劇痛,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糾纏的可怕夢魘。他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他知道那有多可怕。
伸手將她抱在懷裡,羅浮生感受到她的身體冷得像塊冰,那些冠冕堂皇無關痛癢的安慰人的話他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用力地抱緊她,企圖用自己的體溫驅散她身體裡的寒冷。
天星靠在他胸口,耳邊傳來他一聲一聲強有力的心跳聲,讓她因為回憶而緊縮的心臟漸漸放鬆下來:“傷好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總是睡不好覺,每每入睡都會被噩夢驚醒,也不愛說話,如果不是娘和姐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那段時間。”
剛開始的兩年,她身子一直不好,每天病蔫蔫的沒精神,又自閉怕人,只有段夫人和天嬰一直堅持不懈地照顧她,她們白天陪著她說話,晚上摟著她睡覺,就這樣一點一點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只是從那之後她再也無法登上戲台,那個在別人眼裡鑼鼓熱鬧的光鮮之所,在她看來,卻是鮮血淋漓的恐怖地獄。
“所以你之前會跟我說,你不敢。”羅浮生想起之前在公園涼亭里她說的話,這下才明白她那時與平日裡的靈動活潑截然不同的神情背後隱藏著的是怎樣的一份苦難。
“嗯。”天星靠在羅浮生懷裡悶悶地應了聲,臉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抬起來,“爹娘心善,留著我這個沒用的戲子在戲班,後來娘因病去世,我跟著段家班輾轉到了東江,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羅浮生緊緊抱著她,有心想問她今晚的事情,可又怕再觸及她的傷心處,她已經將自己過去的慘痛經歷翻開來給他看了一遍,就沒有必要再讓新傷舊痕一起流一遍血。
可是天星卻沒有停下來,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瞞他,她就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其實我猜得到,當初爹肯留下我,多半是看中了我唱戲的天賦,可是沒想到我因為周勤的事情留下了病根,和廢人沒什麼兩樣,他們還肯留我,一定是有別的心思。。。其實,如果一早爹就跟我明說了,要將我養做段天賜的童養媳,那我,就不會從小就把他當成哥哥看待。。。”
“他們什麼意思?要你嫁給段天賜?”羅浮生慌了,鬆開手扳正她的身子肅著聲問。
天星神色黯然地點點頭,卻又為九歲紅辯解道:“爹沒有親口說,應該是只跟段天賜提過這個念頭,不然段天賜他不敢的。而且今天,也是爹出現救了我。”
羅浮生的火氣又冒了上來,抓著她肩膀的手漸漸收緊,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所以呢?你會答應他們嗎?”
天星被他捏得疼了卻不敢出聲,聽他這麼問連忙搖頭:“不會,如果我答應了,今晚就不會在這裡了。”在她心裡,段天賜始終是哥哥,即便是沒有血緣關係,也不可能成為丈夫,更何況現在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羅浮生。
聽見她的回答,羅浮生再次抱住她,磨蹭著她的鬢髮忍不住紅了眼:“你不可以答應,絕對不可以。”
他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雖然他們在一起並沒有很久,但是他已經認定了她是他羅浮生的妻子。倘若天星真的答應嫁給段天賜,一想到今晚他們就可能會又夫妻之實,他的心就痛到無法呼吸,他的火氣就大得能把所有理智焚燒殆盡。
還好,還好她來了。
第34章 藥是要靠餵的
天星幾乎是把自己的前半生都剖開了給羅浮生細細地講了一遍,一直到了後半夜才實在撐不住了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之後的幾天,天星就在羅浮生的房間裡暫住,而羅浮生則搬去了隔壁的客房。可大概是因為接連受了驚,天星第二天就開始感冒發燒,反反覆覆的一直不見好,幾番折騰下來人就瘦了一大圈,看得羅浮生心疼不已。
剛好陳懷瑾從醫院辭職出來自己開了間私人診所,羅浮生乾脆出錢請了他做私人醫生,不忙的時候他就會來美高美轉轉,幫天星看看病,順便幫羅浮生治一治那些永遠都不會斷的大傷小傷。
段天嬰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的來的消息,知道了天星在美高美,三天兩頭就往美高美跑。最開始的兩次是帶著段天賜一起,說是要來給天星賠罪,可羅浮生看見段天賜就來氣,讓人把他們轟了回去,於是後來她再來就是拉著許星程作陪了。
這下羅浮生也不好再轟人,只是推說了天星身體不好,可是來了幾次之後實在是沒了理由,天星的身子也慢慢好了一些,只好讓他們見了面。段天嬰找天星說話,實在不是為了別的事,話顛來倒去地說,就是想勸她回去,那天出事的時候她帶著師兄師姐們在外面唱堂會,回來的時候天星已經收拾了東西離開了,九歲紅和段天賜不肯細說原因,她瞎猜瞎測,還以為是段天賜因為羅浮生的事情打了天星,說來說去都是接著十年的兄妹情來勸慰,殊不知那一點兄妹情在天星這裡已然成了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