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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洪瀾的應允,天星也沒怎麼耽擱,收拾了點東西就去了棲雲軒,她離開段家班也有小半年了,因為當初那件事的緣故,她一直沒有回去過,這次也算是借了天嬰的由頭,回去看看九歲紅和同門們。
也不知是走運還是不走運,天星到戲班的時候段天賜和天嬰都不在,而戲班的弟子們看見天星回來都驚喜萬分,圍著她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天星感念他們關心,所以即便是心裡擔憂,也在棲雲軒坐了一會兒與大家敘舊聊天。家常的寒暄說來說去問的都是近況,見天星日子過得不錯,還有機會拍了一部電影,大家都羨慕不已,而自此她離開了之後,九歲紅的身體就日漸虛弱,如今再見,比起之前竟然已經蒼老了不少。天星看著難過,卻也只能勸慰著要老人家別再操心戲班的事情,好好的休養身體,如今天嬰已經能夠獨挑大樑,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也有十來個,段家班在東江的根算是扎住了,老班主自然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勞心勞力了。
九歲紅眼見著天星還能來看自己,心裡頭倒也覺得寬慰了不少,只是話頭趕著話尾,自然而然地就扯到天嬰身上去了。問起段天嬰,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天星直覺出了什麼事,可左右都問不出什麼,只好不再多說,只盼著待會兒天嬰能回來,她好當面問問。
在棲雲軒坐了有兩個多鐘頭,天星實在是坐不住了,正想著是不是該出去找找,就看見段天賜帶著天嬰從外面回來。段天嬰一進門看見天星,原本黯淡的神色突然明亮起來,趕緊越過走在前面的段天賜小跑到天星面前,拉著她的手意外道:“天星!你怎麼回來了!?”
“我沒事,只是。。。只是有些想你們了,就回來看看。”天星原本想問她許星程的事情,可是現在人多口雜,實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就避重就輕地說道:“姐姐你最近怎麼樣?戲班的事情多嗎?累不累?”
打從天星離開之後,戲班發生了很多事情,天嬰只覺得心力憔悴,正愁沒有人可以商量商量出出主意,如今天星來了,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我都還好,只是沒人陪我聊天。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們今天可得好好說說話,走,咱們回房。”
段天嬰和九歲紅打了招呼,拉著天星回了房間,段天賜站在一旁也不敢說話,只能看著兩個姑娘出了門往樓上走,一直等看不見人影了,才慌裡慌張地湊到九歲紅面前問道:“爹,天星她怎麼回來了?萬一她把那事。。。把那事告訴了天嬰,我豈不是。。。”
“豈不是什麼?那還不是你自己惹出來的禍事?!”九歲紅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段天賜,可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軟下態度來說道:“既然她這麼久了都不說,應該也不會再提了。。。畢竟這對她自己來說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且不管段天賜如何坐立不安,段天嬰關上房門之後抱著天星直接哭了出來,先是知道自己也和天星一樣是被收養的孩子,而後又被九歲紅跪求著要她嫁給段天賜,她推說要去廟裡向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的父母上香稟告,暫時逃了出去,卻不想從來勸她回來的段天賜口中得知了許星程要跟別人結婚的消息,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樁一件都讓她瀕臨崩潰。
拒絕了九歲紅的要求,她就辜負了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可如果答應嫁給天賜,她又辜負了許星程的深情,也違背了自己的內心。親情和愛情之間,難道真的不能兩全?
“天星,我該怎麼辦?”段天嬰泣不成聲。
天星卻也是呆住了做不出任何回應,第一個消息已經夠震撼了,可當她聽到九歲紅要求天嬰嫁給段天賜的時候,渾身就像墜進了隆冬的冰河裡一般,凍得麻木。“他們。。。怎麼能這樣。。。”相比較而言,許星程的婚訊已經不算什麼了。。。
她只是喃喃自語著,如同發了臆症,勸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原本還想聽她幫忙出出主意的段天嬰見狀,很是不解,只好垂著淚伸手去搖她:“天星,你怎麼了?”
天星被她喚回了神,看著段天嬰欲言又止,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說,可真的到嘴邊的,只剩下了一句不完整的話:“姐姐。。。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段天嬰被她問住了,呆了好一會兒才低垂著頭無助道:“我不知道。”她一邊無法辜負段家的恩情,一邊又無法放棄自己心愛的人,兩相為難無法抉擇,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如今許星程已經另有婚約,嫁給段天賜似乎是唯一的選擇,既能報了恩遂了九歲紅的願,又能讓自己下半輩子有了著落。段天賜對她的好,這麼些年裡她都知道,如今知道了自己養女的身份,更是感激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對她的百般呵護,如果嫁給他,她今後也不用離開段家班,生活照樣自在如意。
可是許星程帶著她見識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讓她明白這世上還有像他這樣英俊浪漫,博學多才的男子,讓她陷入他那新潮熱烈的愛情中無法自拔,她又如何甘心再歸於平靜,做一個一輩子在三尺戲台上唱念做打的戲子呢?
天星不是不明白段天嬰的難處,當初她也面臨過跟她一樣的問題,可是相較之下,她的境遇更加決絕也更容易做出選擇。可正是因為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現在的她才會越發覺得膽寒,就像是被人緊緊地攥住了喉嚨,疼得直犯噁心。可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