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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身掠過赤焰般的浮光,似乎下一刻就會爬上鈴鹿的整個身軀。他咬緊了牙,手在顫抖。
「去死吧!鈴鹿御前!」
「餵……話說起來。」
處決被打斷了。他看著眼前的少女,驚訝於她的冷靜。
看穿了一切,恐懼便也消失無蹤。
「你要殺鈴鹿御前,早就可以動手了啊,為什麼拖到現在。」
風吹亂了鈴鹿的長髮。她將鬢髮捋到耳後,小拇指輕輕把八尺瓊玉劍從自己的脖頸推遠了些。
有那麼一瞬,他感覺自己被完全地看穿了。妖怪的直覺讓他感到一絲隱隱約約的危機感,他後跳一大步,與鈴鹿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她。
然後,聽到她說:「你啊,其實不想殺死鈴鹿御前吧?」
「胡說!」他想也不想地大聲呵斥。可就算他否認的再怎麼決絕,鈴鹿也不信。她心裡自有一套想法。
「你現在倒是願意聽我說話了。」她嘆了口氣,身心俱疲,但還是得繼續當複讀機進行解釋。她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復讀了。「我的名字叫做八木鈴鹿,是個普通的人類,不是妖怪也不是神明,只是能夠看到彼世罷了。我真的不是鈴鹿御前,我只是能夠使用神明的力量罷了。而且,鈴鹿御前早幾百年前就已經被殺死了。」
他的瞳孔縮成了針尖,面部表情也僵硬住了。
「你說什麼?!」他抓住鈴鹿的肩膀,用力得幾乎快把她的肩胛骨捏碎,「她怎麼可能會死……是誰殺了她?」
「你倒是輕點啊……疼死了。」她撇了撇嘴角,「就是坂上田村麻呂嘛,鈴鹿御前愛上的那個人類。你居然不知道?話說你到底是誰啊?」
「那個傢伙殺了她?明明她……」
他頹然地垂下手,像是難以置信,未盡的話語堵在了心口,怎麼也化不去。
鈴鹿越看越覺得他奇怪——對鈴鹿御前有些前所未有的恨意,說出的都是些奇怪的話語,一臉凶神惡煞,可又有那麼多事情一無所知,甚至還在為鈴鹿御前的死亡感到痛苦。
她仔細地回想了有關鈴鹿御前的傳說中的所有內容,好像尋不到類似的角色。
看來只能詢問本人了。
等他的痛苦緩過勁,鈴鹿才輕聲問:「你到底哪位?」
他沉默了片刻,沉默到鈴鹿以為他不願意作答,他才緩緩說出自己的名號。
「鈴鹿山之主,大岳丸。」
「哦,大岳丸。等等……大岳丸?!」
鈴鹿這會兒什麼怒氣什麼不耐煩統統都沒了,看向大岳丸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理解兩分安慰三分同情,也頓時能夠理解他為什麼兇巴巴地想要殺鈴鹿御前報仇了。
說真的,這會兒真的特別想給大岳丸一個鼓勵的擁抱,再說上一句「don't mind」。
因為,鈴鹿御前套在大岳丸頭頂的綠光,是能夠亮到人發慌的呢。
鈴鹿御前和大岳丸是何種關係?簡單說來,就是綠人和被綠的關係。
神明小姐背叛了妖怪戀人,愛上了人類武將,給妖怪戀人戴上了一頂碧綠的帽子,還聽從了武將的花言巧語,與他聯手一起,偷走了妖怪戀人的鬼劍,砍掉了妖怪戀人的腦袋。
可是最後的最後,神明小姐和武將卻陷入了詭異的相愛相殺狀態。神明小姐死在了武將的手裡,整個故事鍍上了詭異的悲劇氣氛。
……
不知道別人對鈴鹿御前的評價如何,反正八木鈴鹿第一次聽到這段關於鈴鹿御前的過去時,愣是驚得呆了大半天。
要素過多,無話可說。
不過由於平時用的都是鈴鹿御前的力量,八木鈴鹿不好意思說人家的不是,她只好在心裡暗搓搓地對這位戀愛腦神明進行美化,自我安慰著鈴鹿御前只是個過於敢愛敢恨的一根筋少女。
但不管再怎麼美化,鈴鹿御前綠人的本質還是一點沒變。
儘管綠了人的鈴鹿御前最後也沒吃到什麼好果子,但要說慘,那還是被綠的最慘。
「大岳丸,你很不容易呢。」
八木鈴鹿拍拍大岳丸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放在他手裡。
大岳丸盯著手心裡四四方方、還帶著絲絲溫度的小東西,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但看到鈴鹿詭異的鼓勵神情,他感覺到一陣不對勁,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倏地後退一大步,用力把巧克力丟遠了,微俯身子,戒備到了極點。
「突然擺出這副友善的模樣,你以為我會輕易相信你嗎?你一定是在盤算著什麼吧,鈴鹿御前!」
「都說了我是八木鈴鹿!」鈴鹿拔尖了生,顯然是被氣到了,「巧克力你不吃還給我就好了啊丟掉幹嘛!」
這話顯然不會帶給大岳丸任何觸動,他也沒有任何認錯人的尷尬好和愧疚感。他仍舊戒備著,一聲不響地跳上了樹,蹲在枝頭,兇惡地瞪著鈴鹿。
「我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話了。你究竟是不是鈴鹿御前,這一點,我會用我的雙眼驗證。」
留下這句兇巴巴的像是警告一般的話語,他就消失不見了,也不知是去了何處。
鈴鹿站在原地,還是感覺莫名其妙的。
這傢伙,果然是個傻子吧。還是一根筋的傻子。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他離開了,那應該就說明她成功地把他打發走了吧。最後以後別再被纏上才好,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