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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她,在徹底踏向死亡之前,這般幼稚地想著。
從不怨恨自己的死亡,只為他的存活而感到慶幸。
玉藻前的嘴唇忍不住顫抖,淚水從面具中漏出。
天變得陰沉,不由分說地下起了雨,鈴鹿撐起傘。傾斜的傘面為他遮擋住了雨水。
「你的眼神不一樣了。」
很忽然的,她聽到玉藻前說。但她其實並不太懂玉藻前的意思。
「是因為那個叫做大岳丸的妖怪嗎?」
鈴鹿感到臉頰微熱,她輕輕點了下頭。
玉藻前也忍不住笑了:「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呢。」
他的手掌拂過鈴鹿的眉眼,那都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雖有不舍,但他終是垂下了手。
「鈴鹿,我為你送上祝福。」
他說。
「我祝願你的眼神永遠如此清澈。」
作者有話要說:
藻哥:大岳丸是個好孩子呢,就是太菜了,連我的朧車都打不過
魚丸:你可憋說了!
第46章 鎮墓獸
空氣中帶著一股難耐的燥熱感,儘管有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卻是一點也沒有沖淡熱度。鎮墓獸伊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等待著黑夜趕緊降臨。
到時候,就能陰涼下來了吧,他想。
他實在快被熱得受不了了。
自從偷跑的邪神再度被高天原封印,他那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高天原以玩忽職守的罪名,勒令他重新鎮守此處,哪怕直到神憤之炎徹底消失,他也不能離開這裡。
如果膽敢違抗,那麼他就會成為邪神的午餐。
伊吹可不想被邪神的九隻蛇頭扯成九塊,於是只好收斂起性子,乖乖地聽從高天原神明的指令,不敢再從這裡離開一步。
至於過去那些逍遙的日子,也都已經成了過去。他再也不能厚臉皮地伸出爪子向路人討要小魚乾,也沒辦法再湊到陰陽師耳邊輕輕說上一句「陰陽師不要偷懶喵」之類的話了。
回想起過去,伊吹就忍不住地想要感嘆一句,往日不再。
現在他所以擁有的,就僅僅只有這片方寸之間的空地。沒有好吃的小魚乾,也沒有願意聽他差遣的笨蛋陰陽師,甚至連一個訪客都沒有。
從重新回到這裡,履行鎮守職責的那一天起,誰都沒有來看過他,仿佛大家都忘卻了鎮墓獸的存在。
他看著對面山頭的桃樹在春日抽出新枝,在深秋褪去枯葉,淺粉色的繁花相隔數十里之外都能看到,冬日的枯枝與蒼茫的天近乎化作一體。
後來,那株巨大的桃樹被山上的村民砍去了。在桃樹倒下的那一刻,伊吹好像聽到了它的痛哭。
從此往後,就只剩下他獨自矗立在天地之間,鎮守著違背了高天原意志的邪神。
嚴謹地說,實際上他也不算孤單。在他身後的這扇沉重的玄鐵大門後,還一個「夥伴」存在,只是伊吹從不將他視作夥伴,他也從沒在意過自己就是了。
那位邪神倒也算是挺老實的,從被再度鎮壓直到現在,已經很久都沒有發出聲響了,如果不是常能聽到鱗片剮蹭地面時發出的滑膩聲響,伊吹當真會以為他不存在。
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孤單到了極點,連盡頭也無法窺見。現在的伊吹已經別無所求了,他就只希望能有什麼人能來看看他,就算只是從自己身邊走過微博都可以,哪怕來訪者是高天原的神明也無妨。無論是誰過來,他都能擺出一張笑臉,親親昵昵地蹭蹭他的腿,再喵喵叫上幾聲。
這可不是在討好哦!
當然了,伊吹心裡很有數。他費心討好是沒用的,高天原又不會讓自己從鎮守邪神的職責中解放出來。
哈——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眯起一雙小眼睛。他歪著脖子,抬起後腿撓撓頭頂,決定收起自己不切實際的妄想。
反正也沒人會來的嘛,多想什麼呢……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一點一點,向他靠近。
伊吹抖了抖耳朵。腳步聲那麼清晰,但他很懷疑只是自己聽錯了。
這兒不會有人來的。他想。
穿破雨幕,朦朧的身影向他走來。他睜開雙眼,細豎的眸子看著她。
嗯……她和以前高天原的那個叫做鈴鹿御前的神明,長得真像呢……
鈴鹿收起傘,用力甩了甩,將雨滴甩干後,才慢慢折起傘。走到這個位置,就不會再淋到雨了。
玄色的大門矗立在她眼前。分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歲,大門竟未有一點點生鏽。其上,刻著繁複的咒文,鈴鹿看不懂多少,但她姑且能理解這代表了什麼。
守在門口的就只有一隻圓滾滾的三花大肥貓,看起來好像很不對勁似的,不過鈴鹿知道自己沒有走錯。
這裡封印著八岐大蛇,過去曾和她一樣,是被高天原無辜放逐的神明。不過今次的第二次鎮壓,倒算得上是罪有應得。他沒有淪落到死亡的下場,依舊苟活於世。
至於為何他會是這般結局,原因不明。可能是因為比起被輕易驅逐,活在孤獨中是更難熬的刑罰吧——無論是對於八岐大蛇還是伊吹來說,都是如此。
「喂,你誰啊。」
伊吹仰著腦袋看她,幽綠的眸子裡滿是警惕。
能夠見到一個大活人,他確實挺開心的。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忘記自己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