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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磯山脈在西北方,當他們從擋風玻璃能看到山的時候,氣溫確實比他們在黑山基地的時候要低一點。
度若飛的個人氣壓隨著溫度一同降低。
還沒退役的時候,大賽之前她也會緊張,那種緊張令她的頭腦更專注,身體也會自動做好準備,那是健康的有利的緊張。現在她將面對的不是一場比賽的勝負,是生與死,她承載的也不是榮譽,而是正義。
於是,她的緊張超標了。
車裡的人都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已經到了總部的地盤,司機心態放鬆了些,把她當新兵蛋子一樣敲打:「來了總部,踏踏實實做事,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你比很多人幸運了知道嗎?不少人還在分部混,混到頭也沒什麼大出息。」
度若飛心道:就你那看見喪屍秒慫的模樣,人家應該比你出息大。
度珍寶回頭笑道:「我罩著你。」
度若飛沒好氣:「謝了。」
司機不失時機再拍一記馬屁:「別小看我們付隊長,人有大本事、大造化!現在打好關係,將來受益無窮啊!」
這趟薄雪聲沒回來,向上級作報告的變成了度珍寶,各人表現怎麼樣就看度珍寶一張嘴怎麼說。
投桃報李,度珍寶謙虛道:「哪裡呀,我只是暫代隊長,超額完成任務都是靠團隊協作,我沒出什麼力氣。如果我個人有什麼功勞的話,那也是因為大家讓著我,願意幫我。」
度若飛腹誹:說話一套一套的都哪學的?新世界果然不教好東西。
丘杉:「耳朵疼。」
司機和度珍寶都不說話了,保護珍稀物種。
度若飛:看看!連丘杉都忍不了!
沿著新世界開闢的山路,車輛駛進戎磯山脈。
薄雪聲不肯交代她與總部聯絡的方法,湖際基地的人還算好心,將薄雪聲小隊(現為付寶小隊)的額外收穫告知總部。
剛剛進入山里,就有實驗總部的車等待接走丘杉。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些人來自實驗總部,度珍寶下車與他們說話:「只是帶走她嗎?那邊有沒有別的指示?」
對方道:「是的,我們的任務是帶走這名半感染者。」
「知道了。」度珍寶由著他們帶走丘杉,回到車上,「繼續走。」
度若飛扭頭看到那輛載著丘杉的車開往另一個方向,又回過頭來,一語不發,心跳又快又重。
車在指定位置停住,一行人走到入口核查身份,進入隧道。初始還有光線照進來,走得深了,轉過第一個彎,四周便是漆黑一片。度若飛腳步遲疑,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是度珍寶帶著她往前走。
度若飛沉默地接受這份好意。黑暗又狹長的空間使人內心的不安感層層累積,度珍寶的手就像是一簇火苗,搖曳的火光堪堪照亮了內心,不夠穩固,卻也給了她支撐的力量。她朦朧地意識到,自己與度珍寶的強弱關係正在發生改變。
呼吸聲和腳步聲在隧道里迴蕩。
遇到大轉彎或者急下坡,山壁上才會出現照明燈,功率也不高。大部分時間隧道里都是昏暗乃至完全黑暗的,度若飛額頭滲出了汗,總希望下一秒就到達出口。時間感和距離感在一明一暗之中被模糊,度若飛不由自主地貼近了前方的度珍寶,沒話找話:「不能用手電筒嗎?」
度珍寶笑了一聲:「可以啊,你自己在外面找到的就可以,你有嗎?」
度若飛生悶氣,度珍寶沒提過新世界總部有這麼長的隧道,如果提了……她也不好意思真的帶一個來。度珍寶都不害怕,她怎麼能用?
度珍寶笑嘻嘻地說:「別著急,出去以後,還有一條隧道要走。」
度若飛抑鬱了。
熬過了兩條隧道的折磨,度若飛看到燈光明亮的新世界總部時,早先的緊張忐忑都無影無蹤了,一心慶幸不用再走那沒人性的隧道。利用人類對黑暗與生俱來的恐懼,增強成員對新世界的歸屬感,可謂立竿見影。
度珍寶向上級交了任務,其餘人各自歸隊,只有度若飛留在她身邊。很快地,有人來引導她們秘密離開行動總部,前往實驗總部。
度若飛看到又是一條隧道,心中升起了絕望。
「這條隧道里一盞燈都沒有哦。」度珍寶拉起了她的手,「跟我走吧。」
度若飛握緊了那隻手,到了這一步,只能跟著走了。
「你手心出汗了。很害怕嗎?」度珍寶問。
「沒有。」
「你握得好緊,」度珍寶笑道,「不害怕,那是在擔心我嗎?」
「……」
「我有一點點緊張,但是不害怕,我知道我在『看』。」
度若飛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輕鬆,問她道:「失明的時候害怕嗎?」
「不怕,以為要失去才會害怕,『沒有』的東西只會想擁有。」
度若飛心想自己大概這輩子體驗不到失明的感受了。剛有點同情她,突然想到,度珍寶復明的同時加入了新世界,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如今度珍寶棄暗投明,但是過去的錯誤不會平白消失,將功贖罪是與獲得原諒是兩碼事。度若飛強迫自己心硬起來。
「你抓疼我了。」度珍寶聲音軟軟地說。
度若飛立馬放手,反應過來後迅速伸出另一隻手和她相牽。收回來的那隻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擦掉了汗。